“主子,奴婢是一条贱命,您何苦这样护着奴婢……?”巧儿双眸之中热泪盈眶,想要伸手握住明月的手,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流出更多的鲜血。
“别说了……”明月摇了摇头,已然是呜咽的发不出声音。
“轰—”
头顶苍穹的乌云之中发出一声闷响,巧儿因着吃不住疼痛再次晕了过去。
明月咬着已经留下血印的双唇,将巧儿背起。
倾盆大雨顷刻只见便打落下来,带着初秋的寒凉狠狠地打在人的身上。
明月背着巧儿,一步一个踉跄,将自己的外衣护着巧儿的伤口,她身上的血迹被瓢泼的大雨浇着混着着流到明月的身上,丝丝寒凉逐渐把巧儿的体温带走,也将明月的心冰冷下来。
周遭雨帘如注,前方早已白花花的一片看不清楚人影,所有的宫人都因着这一场暴雨躲了起来,就连门口戍守的侍卫都躲到了屋檐下。
只有明月,背着巧儿受伤深重的躯体,脚下踏着雨花,一步一个泥泞,从东宫一直来到太医院。
纤细的身子恍若滚滚潮水之中的一片飘忽的浮萍,被狂风暴雨折断了根茎,只好随波逐流。
所有人的脸在明月的面前滑过,这些或丑恶或假善的面孔,叫明月心中的燃起的仇恨似熊熊烈火一般,这种灼伤到五脏六腑的疼痛,将四肢百骸所有的感官都闭合起来。
她紧紧咬住银牙,双眸有着前所未有的异样光彩。
太医院隐隐就在眼前,明月迈着沉痛的脚步,终于是跨过了那道门槛,方一走进,便见不远处的苑竹打着伞奔了过来,见到明月的模样一声惊呼,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张宛若谪仙般干净的脸。
明月怔怔地凝着他们几分,只见他们的双唇在翕动,但是所有的声音都好像被这大雨冲刷着卷走了一番,她什么都听不到,已经苍白的双唇泛着青色,明月心中划过一道狠狠地闪电,她嘴唇轻轻翕张,身子一软,倒在雨中。
梦中,所有的光怪陆离都幻化成一张张诡异的人脸,逐渐地扭曲着,旋转着,在明月的面前怨毒的说着,凝着,看着,明月想要上前将他们赶走,但是身上却沉甸甸的不能逃脱,仿佛所有的沉重都压在她的身上,她奋力地挣脱,脚下却突然踩在了一个人的身体上。
明月低首看去,就见到巧儿横卧在自己的面前,身上被打的血肉模糊,可是她的唇还在动陌生生如鬼泣一般地叫道:“主子,我好疼,我好疼……!”
她急忙伸出手去,却见巧儿的脸幻化成了上官莲叶,她的嘴角滴着血,狰狞道:“上官明月,你终于求我了吗?”
说罢,身后便有一道狠狠地推力袭来,明月登时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冰冷的湖水灌进了她的口鼻,胸腔,她挣扎着,却喘不上起来,腹中的温热再次带着体温溜走,她无力地伸出手,远方,是无尽的血色蔓延—
那绯红色一点点地扩大,渐渐的袭来一种刺痛的感觉,在她的双模之上变成了明晃晃的白,她奋力地张开双眸,却是安静的清俊映入眼中。
水样星眸空洞的凝视几秒,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是什么声音也发布出来。
“你急火攻心,又加上淋了雨,所以暂时失了音。”
阮无城宛若泉水般叮咚作响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明月直直地看着他,便见他将手中的是手帕递过来道:“擦一下吧,你的脸上全是泪。”
明月刚想抬手,却觉得那只手上的疼痛后知后觉,竟叫她的整个手臂都跟着疼痛难忍。
温热的毛巾落在了明月的脸颊上,阮无城轻轻地拭去她脸上已经冰冷的泪水,浅声道:“巧儿没事,我已经给她换过药了,只是一些皮外伤,不打紧的。身上有些风寒,吃点药就好了。”
明月终究是如释重负一般地送了口气,她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对面的阮无城。
修长的手下一滞,阮无城神色冷淡地将手中的方巾放到铜盆之中,淡淡道:“你无需谢我,只要以后不要再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明月扯着嘴角想笑一下,却觉得唇上也痛的火辣辣地。
原是身上有这么多的伤,她自己竟然不记得了。
只动了动嘴角,明月便痛的皱起眉头来。
阮无城只当做没有看到,从药箱之中取了一小盒药膏放在桌上,便什么也不说地出去了。
方一离开明月的房间,阮无城便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身上有无限地轻松,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疲惫。
昨日大雨滂沱,而明月却是浑身血色地背着巧儿回来,着实将他和苑竹惊了一跳,然而明月也不管自己身上还发着的高热,竟到昏厥之前都在呐呐地叫着“救巧儿”。
如樱花瓣般的薄唇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却是万罗庭中的落花一般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