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的手很自然地握住了元仲华的手,扶稳了她。这么突然的肌肤相触,元仲华瞬间感受到他手上的温热,顿时心跳如鼓。他们很久没有这样的肌肤之亲了。元仲华脱口道,“多谢……多谢夫君……”
高澄倒是神态自若,很自然地扶她坐好了,低声笑道,“公主无恙就好。”他表面上无异,心里却生出无限欢喜。这是他回邺城后第一次见到她,见到她完好无恙地坐在他身边,他可以听到她说话,可以看到她活生生的身体。那些北邙古墓中的事带给他的疑虑也就减轻了。
元仲华甚是为难地低头检视自己的裙子。刚才因为高澄压得太紧,她又是突然起身挪移,薄薄的丝绸承受不了这样的突然加诸的力量,所以她的裙子已经被撕裂了,实在是不雅。
高澄却只想着古墓中的事,下意识地抬头看一眼与他对面而坐的弟弟高洋。高洋还是一副痴态,一直盯着月光。高澄这才留意到高洋身边的月光,她实在是艳丽至极,更别提又是刻意盛妆,他倒忍不住多看几眼。月光却仿佛不认识他似的把目光移开了。
想起从初识起他几番戏弄,月光既便心里再不平静也压抑住了自己。她不想再受他那样的戏弄。似乎是习惯了月光对他痴心一片,她忽然变得这么淡定,这倒让高澄有点意外。他倒也并不在意,也把自己的目光移开了。
高远君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元仲华尴尬,命一个心腹宫女去带长公主更衣。元仲华心里感激皇后体贴,这次先小心翼翼地拾起裙摆,慢慢起身。看她满面绯红,高澄也动心极了。
高澄刚直起身子想起身陪元仲华一起去,谁知道这同时对面的月光也直起身子起来。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的动作,同时意外地停下来。
高远君看一眼月光笑道,“太原公夫人,你陪长公主一起去偏殿更衣吧。”
月光看一眼高澄没有异议,已经坐回去,她才应了皇后,然后站起来和元仲华一同退出去了。
高澄把目光从元仲华身上收回,有意无意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妹妹高远君。元仲华和月光两个人一出去,这大殿内好像一下子就空寂下来,只剩下他们兄妹三个人,格外安静。高澄心里刚才的那一点旖旎心思已经消散了,兄妹三个人这样坐在一起的场景从前还真的从来没有过。
“大兄身上的伤处要紧吗?”高远君有点不自然地用手指触摸着面前玉盏光滑细腻的平面,在心里感受着上面的饕餮纹路,微笑看着高澄。
高远君的话打破了沉默,问长兄的伤处,这是个很容易拉近关系的话题。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高澄心里觉得疏离。他忽然想起洛阳魏宫的椒房殿,那时候的皇后是他的长姊高远君,他和长姊之间从来用不着这样去找话题。可是现在情况颠倒过来了。高远君与高常君不同,她更亲近的是她的双生兄长高洋。
“多谢殿下,伤处寻常,难免的,不要紧。”他说着看向了对面的高洋。高洋也低头研究着自己面前的玉盏,正用手指逐一抚摸感受上面的谷纹。“我倒要多谢侯尼于。”
高澄一句话震醒了高洋,高洋惊愕地抬起头来。高远君不解地看了高洋一眼,又以询问的目光看着高澄,可惜高澄根本就没有看高远君一眼。高远君心里不太舒服。
“听说长公主生病的时候,是侯尼于不寝不食守在榻前,替我尽心尽力。”高澄盯着高洋似笑非笑地道。
“原来大兄说的是这个。”高洋傻乎乎地大笑起来,惊愕的表情一扫而光,笑道,“以前在晋阳的府里,每次阿母病了不都是大兄守在阿母榻前,我守在阿母寝居外面吗?”
“二兄是视长嫂如母,大兄不在邺城,府里有事,弟妹自然代劳。”高远君帮着高洋打圆场。
“所以我不在,你就登堂入室了?”高澄还是盯着高洋,面上似含笑,语气似薄怒地问道。
“大兄不在邺城不知道,长嫂当时病得凶险,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主上与我再焦急也不便****出宫去探望,多亏了二兄守护长嫂,所幸长嫂慢慢病愈。”高远君解释道。
高洋一言不地看着高澄,倒没有一句解释,好像是犯了什么错误的孩子怕被父母惩罚而吓住了。
高澄忽然大笑起来,“痴人,与你玩笑罢了。”
看兄长这样大笑,高洋才松了口气,也跟着高澄大笑起来。高澄笑得更厉害了。
高澄笑罢了才道,“殿下说的是,我不在邺城,侯尼于在这儿代我行事,我甚是放心。”他说完又转过头来,用微笑的目光审视高洋。
高远君也笑道,“如此甚好。我虽只在宫掖之中,也知道大兄在朝堂上的不易。”她顿了顿,惩贪渎搅起的风波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平息下去,这样与人为敌的事自然也少不了为自己竖敌,更何况是在这个贪腐成风的邺城朝堂。“我与二兄自然没有不帮着大兄的道理。追随父王的旧人只念一己之私,二兄是大兄的亲弟弟,同是高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二兄岂能不明白。”
高远君的话其实是公开表明一种态度。这不只是她自己的态度,也是高洋的态度。以大兄高澄为高氏之尊,弟妹辅助他也就是扶植高氏,这算是他们之间达成的共识。
高远君这样说了,高澄不能不领情,笑道,“殿下是深明道理的人,侯尼于的心我自然也知道,只是他不善言辞,很少同我说这个。我既是大兄,也没有不担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