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明月轻轻叫了一声,却见陈博傅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
“别走,外公别走!”明月惊惶无措,急忙追上前去,然而却脚下一空,登时坠入无边无际地黑暗之中……
再次转醒已经是晌午,明月昏沉地头痛欲裂,身上立时激起一层又一层地冷汗,似黏,腻的毒蛇爬过一般,心却冷地如置九天寒雪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明月甚至意味方才那一切都只是一个梦,然而外面若隐若现地呜咽抽泣却让她绝望——外公,真的不在人世了。
窗外是沥沥的雨声,明月披麻戴孝,和众人一同为陈博傅送丧。
云板丧音响起,哀恸声四起,门口的小厮低沉喊道:“跪——”
明月在众人之中,叩首,起身,复又叩首。
水样星眸之中却是麻木地留着眼泪,似是永远不会干涸一般,双唇以然变成了青白色,心中却像是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一般,有冷冷的寒风携着冰碴钻进。
泠泠的冷雨细细飘落,明月却好似不知疲惫一般不断叩首,心底一片荒芜死寂。
初夏似乎就是在这样阴雨绵绵之中度过的,而明月的心,也随着陈博傅的去世而变得阴翳起来。
因着陈博傅去世,皇上已经追封了他一等公爵位,明月自请守丧一年,借着身有白事,婚期便延后一年。
除开每日该有的向仪贵妃请平安脉之外,明月甚至不肯出门。
陈越来看过她两次,两厢亲人相见,却不能有什么调节的作用,甚至是一见面便会因此想起彼此逝去的同一个重要的人。
所谓欲语泪先流,便是这样的道理吧。
这样消沉了半月,先前慕容沛还来看过明月几次,但是明月此刻因为陈博傅的去世心力交瘁,便推脱了,几次下来,再加上官香婵的种种作为,慕容沛也对明月淡了下来。
这日明月正在翻着手中的医术,房中便闯进一个人。
阮无城身上一袭白衣,却是还在为陈博傅戴孝之中。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如今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俊俏临风的容颜之上却是有些削瘦的模样。
“怎么?”明月从书中抬起头来,却见阮无城定定地凝着自己。
阮无城有些踌躇,他终究抿了如樱花般的双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那日之事,是我的失职。”
明月翻书的手指微微一滞,却是颤抖着捻紧书页,半晌,才将声线调整至常态:
“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不,”阮无城赫然抬首,清俊的容颜之上,如墨般的玉眸隐着深深的愧疚道:“若不是我太过无能,便不会被奸人所害,师傅就不会无药可救,我——”
“我说了与你无关。”明月微微闭眸躲过他直直投来的视线,眼睑下是滚热的泪意。
阮无城的眸光太过干净纯澈,明月不忍也不能将这样无端的错误加注在他的身上。
“外公是定数。天命不许,我们这样的人也没有办法扭转乾坤。”明月忍着哽咽的嗓音,双眸张开的瞬间已然变回曾经地清泠:“况且你已经尽力了,若是没有你的提醒,我恐怕根本就找不到这样的药物。”
微微垂睫掩去情绪,明月不无叹息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过你的。”
阮无城剑眉敛起,带着无限地愧责喃喃道:“终究是我无能,不能报答师傅的知遇之恩……”
“罢了。”明月抬起柔荑拭去眼角的晶莹,转首道:“你还是好好养伤吧,将身子养好之后才能查清那黄芩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阮无城闻言,身形微微一僵,沉默了良久才道:“那夜我并没有看清那人,但是,我却抓住了这个——”
他垂首将从怀中抽出一个白色的绢帕,仔细的展开递到明月跟前。
“那夜给黄芩下硫磺之人力气极大,应该是个男人。”
明月眉心颦蹙之下,却是探身上前查看,只见那素白的手绢之中,只有一小块衣服的布料,似乎是小厮或者太监的宫装。
她泄气地落座,心中沉寂无比。
这宫中的太监小厮千千万,这么一点线索,怎么可能找得到。来人既然敢在太医院下手,必定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