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说是一样的待遇,有点眼色的人一看即明白内里的曲折——天子这是要立太子了,吴王身边那帮人马堪比昔年废太子东宫众幕僚,真是平地杀出一头黑马。
头一个脸黑的人即是楚王,他在前头与人争斗若干年,背后出损招阴走废太子,又跟桂王斗得热火朝天,最后却让别人摘了桃子,平白丧失大好机会。
气恼忿恨之余,楚王开始四处寻不痛快,另一边又装扮成孝子成天到父皇面前示好,盼着能扳回一局,父皇改了心意立他为太子。
楚王身边的伴读侍从里头机灵些的已经开始后缩,谋划退路,秦晖在这当头与楚王疏远显得不那么抢眼。
“远远不够。”孟焕之直言谏道,虽不明了舅兄私底下究竟干了些什么,凭着直觉能猜到当中不乏有轻妄不法之事,待晚间他还要盘问一二,免得事到临头应对无措。
吴王现在还不是太子,即使被立为太子,长盛帝在世一日,他就要屈居于人下。倘若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又恰恰是天子最为忌讳的,其后果不堪设想。轮到楚王和晋王中任何一个人上台,对大家都不是好事。
秦晖对燕京城也是腻歪透顶,听言两眼放光追问一句:“依妹夫该如何?”
孟焕之面无表情端起茶碗,袅袅热气升腾,对面的俊脸变得虚浮。你那么油滑老辣,还需要问别人该如何行事。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秦晖干笑两声,拍一下桌面,勉为其难的语气,“四哥的岳父几日后要动身回闽地,想来船上有一两个空位,爷只好跟着去喽。”
孟焕之吃吃笑出声,细看一眼舅兄真真切切无奈的神情,轻摇头,这一家子要哄死人呢!
他们嘴中所说的秦昭岳父——安远侯正在书房里与亲家攀谈,震耳欲聋的大噪门抖得屋梁上的积灰都落下来几许,话里话外全在夸秦家十二郎秦昌。
“亲家,你是不知道哇。”安远侯嘴里啧啧赞两声,瞪大眼睛复又开始夸:“昌小兄弟才干没得说,那脑瓜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任何物件一看就懂。他说能造出超级大船,我就是搭上全部家底也要鼎力支持。”
秦枫一头黑线,乱辈份了。你喊爷为亲家,称呼爷的儿子为小兄弟,又是爷的孙女的外祖父,你到底是哪一辈的?!
“喝茶,喝茶。”
纠结归纠结,秦枫面上很少显露出个人喜好,一年四季笑口常开。能让他甩脸的只有几位女婿,特别是与知画和离的苏元成可是受了不少冷眼。
安远侯端起茶碗一口气喊干,继续津津乐道他的昌小兄弟。
安远侯夫人燕氏若是知道丈夫在那边大放厥词,还不得提溜过来狠训一通。此时,她没心情,也没那个精力,正搂着七年未见的女儿问东问西,手里也不停东捏西摸,从进府眼睛便不够使,瞧过了府里使唤的下人,又在打量屋里的家俱摆设,生怕女儿受了委屈不说出来。
“姑爷对你可好,小姑们呢?”
秦家四奶奶频频点头,秦家确实是好人家,儿孙们都教育得极好,从她进门伊始,没受过小姑子一丁点闲气,丈夫更是没的说。
“都好,母亲您就放心罢。”四奶奶对着母亲半撒娇。
“哼!”安远侯夫人唬着脸冷哼一声,时到今日她才点破话头,“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好父亲,别人才不敢慢待。换个别人几年未出,这府里通房小妾还不海了去,庶子庶女一早满地跑。”
四奶奶手下轻绞着帕子,瞄母亲一眼,缓语道:“是,也不是。昭郎娶我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后来便不是,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女儿信他。”
安远侯夫人狐疑:“真的?”
四奶奶神情坚定点一下头,她是装傻了几年,可不代表真傻,丈夫的变化从一点一滴能感受得到。他动了心,大概有五分,四奶奶已很满足,只因另五分丈夫分给了他的兄弟姐妹们。
见女儿不像做假,安远侯夫人方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秦陈两家联姻以来,安远侯府前前后后为秦家出力不少,若那个臭小子敢欺负她的女儿,闽地陈家可不是吃素的。
********
秦昭长女抓周的大好日子,知言姐妹并秦家两位太太并二奶奶在正厅中,全都等得呵欠连天,三房的正主一个都不见。
说没有,倒还有一位正经主子,今天方满一岁的秦姒君此刻也在厅中,她因要撵表兄、表姐们,扶着奶娘的手在厅中蹒跚学步。小女孩肤白如莹玉,目若点漆,七窃五官像极了秦昭,特别是偶尔眨一下眼睛更像。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出来?”小十三知媛耐不住性子问了一句,大家都摇一摇头,人家父女母子之间久别重逢,失礼一回情有可原。
知雅伏在桌上百无聊赖,冷不丁冒出一句:“仍我看,安远侯和父亲倒是很像,说不准两人谈得投机。”
花狐狸与军中糙汉子哪里有半分相像?!
知言摇头表示不赞同。
“是像,他们都不讲理。”知仪凑过来低声加一句。
真是,花狐狸是变着花招不讲道,安远侯是明里霸道,异曲同工。
大家可笑之余,正眼看今天的寿星,有着不讲理的外祖父和祖父,很好奇秦姒君将来会是什么样。
小寿星抓住一把匕首笑得开心,满屋子的笑声寂了一半,父女天性,那是秦昭托人从北边送来,被他的女儿一眼相中。
安远侯大声夸赞外祖女不愧是将门之后,子承父业云云。
秦枫的脸又黑一下,那是爷的亲孙女,跟陈家有什么关系,要跟也是跟爷的儿子有出息。
四奶奶眼中噙着泪,知言姐妹也都面面相视,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