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心中无比感慨,杨韬也惊声不已。邓恒却讶异道:“小民实在不知先人邓艾是何许人也。大将军如此惊奇,莫非有所了解,或者,极为熟悉?”
高岳定定神,看向杨韬,略略摇头,一边措着词道:“呃……我听闻邓艾曾是朝廷有名的官员,对国家有功,所以比较敬仰罢了,哪里会熟悉。再说依我的年岁,怎可能与你先人相熟相知呢?”
邓恒恍然,不禁也失笑,向高岳赔礼。高岳摆摆手,对他印象更加特别,当即道:“邓城主助我麾下除灭奸佞,我很是感谢。不知邓城主来见我,可有何要求?我当尽力做到,以表谢意。”
邓恒忙应道:“小民此来,是想亲自表达我的诚意,想当面向大将军谈些拙见。我昔年曾随先父学习,也晓得塞北河套之地,古时曾是国家的领土。但到如今,天下纷乱,河套更是孤悬塞外,除了更北方的铁弗人时来劫掠,此外无人愿意过问,仿佛是被故国抛弃了的幼子般,念之使人痛心。”
“但河套之地,方圆千里,土地肥沃,如果任其荒凉,置之不理实在可惜。且也有很多黎庶百姓,自觉如丧家之犬,很想归附中原,置于辖内正规管理,也是一片渴望教化的拳拳之心。我们一直想找机会觐见朝廷,申诉意愿。如今国家已经不在了,但是强盛的大将军,却还代表着朝廷统辖着西北之地。故而,我等愿意归附于大将军,正如远方游子渴望回到父母身边一样。”
“所以,如果大将军愿意收纳我靖边及周围无数部落城郭,那实在好算是两全其美的事,小民也愿意作为向导,为大将军在北地宣传教化,招揽四方。”
如今晋廷被灭,中央政府覆亡,但是朝廷承认的地方政府却是存在,可以暂代行政职权。邓恒所在的靖边城,以及方圆千百里之内的南河套,经常被北方的铁弗人劫掠侵袭,不胜其扰。但是又没有那个实力,可以大举反攻使其不敢再来进犯。所以,种种原因结合在一处,便有了内附强大政权、以保本地平安的心思。邓恒来前也听说过,如今西北之地,凉州太远,也没打过交道,此外便是秦州的高岳较为强盛,向其归附,于公于私都在情理之中。
高岳很是意外,颔道:“邓城主有这般赤子之心,让人很是敬佩。他想了想,又道:“可是边塞北地,胡汉杂居,各种问题较为复杂,怕也是不容易接纳和管理吧?”
邓恒应声侃侃而谈道:“小民为大将军讲解一二。河套地区,大致分为上河套与下河套,上河套如今主要是铁弗匈奴人在盘踞,暂且不去说它,只说下河套。下河套范围有千里之广,除了我靖边城,算得上数的城郭,也有数十个,此外还有上百大小部落。据小民所知,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内附的,渴望中央派遣官员去教化牧守。所以这一层,大将军可以打消疑虑。”
“掌控下河套之后,大将军可招募各族壮士,简练成军,然后北上扫荡驱逐铁弗部,将整个大河套握在手中。到那时候,大将军疆域幅员辽阔,户口充足,又兵强马壮。那么天下还有什么事可以再难住您呢?”
高岳眼神一亮,禁不住频频点头,脑海中迅速的翻涌起来。他倒不是被邓恒几句话便给忽悠得不知所以,而是他认为,邓恒之言,字字句句讲到了他的心里。
自古河套之地,资源丰富,土地广袤,汉人可以耕种,胡人也可以放牧,确实是处肥美的地方。趁着眼下中原还无人对它感兴趣,又赶在当地没有如后世李元昊那般强横土著的出现,若是当真能够及时据而有之,那么,他的实力,立时便就大幅度增长。一面延揽流亡迁徙民户,以充实人口,分配土地迅速增大生产力;另一面,募集兵勇,训练成军。且塞外之人,不论胡汉,多是彪悍狂猛,似乎天生便有优越的战斗力,只要用各种规矩加以约束,那么立地便可以组建出一支强军来。届时,如邓恒所讲,北上进击铁弗部,一举囊括整个河套,然后南下与本州军队配合,共同讨伐匈奴汉国以成大业,实非空谈也。
千好万好,高岳都晓得,只是这并不是说说便可以立马做到的。撇开内部原因先不讲,不久前他才和匈奴汉国交了手,虽然都不算是主力相攻的正面决战,然而徒然耗费大量精力后,本方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也证明了对手确实是强劲之敌,较著司马保势力,实在高出甚多。而刘曜本就实力强盛,如今又已然占据和控制了整个雍州,还有蒲洪和陈安两个甘为前驱的急先锋,正是高岳丝毫不敢大意的时候,他感觉此时应该没有余力再去开边塞。
虽然心意已动,很有跃跃欲试之感,但理智和顾虑又让高岳不得不沉吟不决。他是秦州最高领导者,万一做出了错误的决策,那将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甚至引来毁灭性的灾难,好容易走到今天,他不能不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