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正堂。
檀知府稳坐主位,身旁坐着裴融,再往下,是十来个样貌、穿着各异的人。
有富人、有商人、有久试不第的文人、有豪强官员的亲戚好友、也有混江湖讨生活的。
本该是热闹喜庆的场面,此刻却诡异的安静。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或是对视,或是看向檀知府,或是偷瞟裴融。
裴融面无表情,杀神一样坐着,毫无顾忌地将在场所有人一一观摩过来,不是观察,而是观摩。
最不尴尬的人当属新上任的檀参政。
他笑眯眯地坐着,穿着他那件五六年前做的,袖口拆换了好几遍的旧衣,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喝着去年的陈茶,小鹿眼真诚清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和气又无辜。
来的都不是闲人,全是有所求。被裴融这么一耽搁,难免讨厌起他来,觉着这人未免太没眼色,不懂事找招人恨。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个两个对付不了,群起而攻之总能行吧?
众人互相交换眼色过后,攻守同盟便已达成。
一个富商最先起头:“向光公子,您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想必什么典故都是知道的。”
裴融正色道:“书海浩瀚,融虽苦读多年,所见不到十分之一,实不敢妄言什么典故都能知晓。”
富商便道:“无论如何,也比我等知道得多。我常听人言,鸠占鹊巢,不知作何解释。”
这便是很直接地骂裴融不知所谓,喧宾夺主来着。
包括檀参政在内,全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盯着裴融,且看他怎么应对。
裴融直视对方,不慌不忙地道:“所谓鸠占鹊巢,便如凡夫俗子难登大雅之堂。”
所谓大雅,便是读书人的世界,商人为俗,非得跑来檀家当客人,还要出这种题目为难人,所以是自取其辱。
富商红了脸,低下头不再说话。
“向光,你可真是调皮!”檀参政用一种亲昵得腻的语气,笑着批评裴融:“人家虚心向你求教,你便该认真解答教授才对,干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裴融扯扯唇角,恭敬行礼:“岳父大人批评得是。接下来,小婿一定认真解答诸位客人的问题。请问诸位,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裴某解答?”
众人都“呵呵”地笑着,各自交换眼色,摇头再摇头。
于是继续尴尬。
檀至锦在门外看了一回,忍笑忍到肚子疼,先去了一回茅房溜达回来,但见原来的十多个客人已经熬走了一半,还余几个坐着,都是老皮老脸刀枪不入的那一种。
恰逢檀至文过来报信,说那二千两程仪的事,檀至锦不由得对裴融又多了一层敬意在里头。
不认同自家亲友被贿赂,这是人之常情,但凡心有正义都会不赞同。
但是,先为亲友解决燃眉之急,再主动上前做恶人,帮忙挡去贿赂并提醒,就很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