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中枪声本可传出很远,但由于风雪的原故变得有些飘忽,难以分辨具体方位。仔细听了会儿,几个人不约而同把视线转向雪坡高处,接着把头转向牛犇。
黑暗中难见脸上表情,牛犇知道大家很为难,连日来饱受折磨,学员们多已达到极限,明知登高远眺会有帮助,也已有心无力。
“我去看看。”牛犇说道。
“这么黑,能看到什么?”上官飞燕有些担忧。
“枪火应该能看到。通知队长他们,先不要惊动大家,该扎营继续扎营,但别着急生火。”
交代两句,牛犇把背后包裹卸下来,轻身简装而去。这边随即忙碌起来,没过多久,队伍那边传来小小骚动,低低的声音争执几句,片刻后平息。
“会不会是军人?”
“也可能是杀手。”
“牛犇走了?小心调虎离山”
“注意警戒。”
雪坡高约一两百米,牛犇关掉头灯,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将至山头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呼唤。
牛犇听出那是刘铮阳的声音,回头看了看。
“你怎么来了?”
“队长不放心,叫我跟过来看看。”
爬到牛犇身边,刘铮阳直接把自己丢到地上,仰面朝天,吐着舌头大口喘气。
“现什么了?”
“枪声停了,暂时看不到什么。”
牛犇看他吐着舌头的样子有些好笑,说道:“当心舌头冻住收不回去。”
“你能看到我!”刘铮阳大吃一惊。
“一点点。”
此前入山的时候,刀仔就曾震惊于牛犇的视力惊人,今日天黑之后赶路,方向也是由他指定,别人以为这是记忆或者运气,却不知,即使在黑暗中,牛犇仍能通过少许反光判断山峦的大致轮廓,因而能够辨别方位。
“真厉害。”刘铮阳挣扎着翻过身,
“我是生力军。”淡淡应着,牛犇拿出缴获来的红外夜视仪,坐起来转了个圈,仔细观察周围。
崖边一战,四名杀手中一人被刺穿胸口落崖,另外三人身上都搜出来热成像仪,这固然解释了他们为何能够在夜间动偷袭,但也让人疑惑。因在此前,牛犇与刀仔、九夜击杀的那两名杀手身上,并未现类似装备。
二者身手明显存在差距,加上接收器,生死的意志,牛犇判断此前那两名杀手属于指挥者,为何装备反而差?
除非他们像猫一样,具有夜视能力。每每想到这些,牛犇都觉得心情沉重,凛意难消。
那种杀手还有多少?藏在何处?有没有人跟踪这支队伍,伺机偷袭?
行军途中无论多么艰难,始终有人保持警戒、观察,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段路,周围却响起枪声。牛犇清楚地记得,往年自己受训的时候,胖子不止一次在队伍即将“获胜”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以此警告说:黎明前的黑暗最应该防备。
这样想着,牛犇不禁有些感慨,不管胖子的出点是什么,但他对自己是有活命之恩的。
“休息一下。”牛犇把夜视仪放下,平躺在雪坡。
五百米范围内并无异常,再远已超出夜视仪的能力范围,相信也没有哪个杀手蠢到在这样的环境里隔那么远开枪。
“你不冷吗?”黑暗中,刘铮阳缩了缩身子。
“还好。”牛犇调整着呼吸,精神慢慢放松。
“真厉害。”刘铮阳又一次出赞叹,声音在风中颤抖。
“你也很厉害。以前受过训?”牛犇随口问道。
“嗯。”被这样夸赞,刘铮阳有些不好意思。“和你比差远了。”
三天煎熬加上战斗,这时候还有体力爬山,普通军人怕也不能做到。此前战斗与行进中,牛犇注意到刘铮阳、黄君安等几位班长的表现,与普通学生差异很大。让他比较惊奇的是,看似柔弱的林可儿竟在这个过程中坚持下来,此外还有小狐狸精
“小狐狸芳芳的伤怎么样?”
“不是太好一直哭。”
刘铮阳的气息渐渐粗重,低声咕哝两句,猛的一拳砸在地上。
“这群畜生!”
小狐狸精叫林芳芳,与四大家无关,被所有人昵称为芳芳。女生当中,她是最让男生喜爱的那个,受欢迎程度甚至超过林可儿。雪崖战斗中,她被杀手一记重肘捣在脸上,下颚碎裂,虽无性命之忧,但只怕面容难以全复。
对爱美的女孩子而言,毁容可能被人杀掉更难接受,对男生而言,亲眼看到身边姐妹被打成这样,不止心疼,更有一种难言羞耻。
牛犇也不例外,黑暗中默默在心里叹息,没说什么。
沉默中,刘铮阳忽然说道:“牛犇,你觉得这次出去后,联邦会不会向姬鹏开战?”
牛犇苦笑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问题得问总统。”
“我觉得会。”仰头看着看不见的天空,刘铮阳幽幽说道:“如果开战,我一定参军上前线。”
“用不着参军,你已经是了。”
“我的意思是正式军人”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刘铮阳问道:“你呢?会不会上战场?”
“我还不到参军年龄。”
“啊?你多大?”
“十六。”
“才十六竟然这么厉害!怎么练的?”刘铮阳呆了一下,难以接受对方比自己小、又比自己强这个事实。
牛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当他自言自语。
刘铮阳不肯罢休,追问道:“年龄到了之后呢?”
“到了之后也许战争打完了,连天皇都被你们俘虏到时候我辛苦点,替你们砍他的头。”
“哈哈!这个结局好。”
冷笑话不冷,刘铮阳依旧觉得高兴,握紧拳头说道:“真有那种事情,记得叫上我。”
“哪种事?”牛犇不太明白他的话。
“杀天皇呀。”
“呃。”牛犇苦笑起来,正准备说点什么,忽听下面有人大喊。
“出事了,倭奴俘虏死了!他死了!”
“什么?”
这边两个人神色震动,没等有所动作,远处又有枪声响起,红光乍现。
“快回去!”刘铮阳拔腿要走。
“等下。”牛犇拉住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短枪塞到其手中,说道:“带好,别对任何人说。”
“这是什么啊!”
简简单单一个举动,内里含义傻子也能领悟到几分。捧着带有温度的枪,刘铮阳的思绪混乱极为混乱,心里瞬间闪现出无数个念头,每个都很危险,又都显得极不真实。
“为,为什么?”黑暗中,刘铮阳直勾勾的目光盯着牛犇的脸,竭力想要看清其脸上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