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段沐嫣颓然走到铜镜前,眼中光芒黯淡,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母妃和皇兄的身影,她很清楚,必是那个男人病的不轻,所以才会召见自己,做什么?忏悔?还是指责?她不知道,段沐嫣只是不想再踏入御雄殿,不想再看到那个曾要将自己绑缚午门斩的父皇。
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瑶儿自门外走了进来。
“王妃,不管怎么样,李公公是带着皇上的口谕来的,您就算不情愿,也不能违抗圣旨……”瑶儿淡淡开口,分析利弊。
无语,段沐嫣长叹口气,继而起身。
“也罢,我便随李公公入宫一趟,你在这里候着,如果不悔回来,一定要留他在萧王府。”段沐嫣吩咐道,继而离开房间。
当李公公再见段沐嫣时,还是那身容装,即便如此,李公公仍然恭谦走到段沐嫣身侧。
“三公主,我们走吧?”段沐嫣不语,随李公公一同离开萧王府。
御雄殿前,李公公先去通禀,段沐嫣则静静的站在门外,看着眼前偌大的宫殿,除了冷,她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从自己懂事以来,就从未得到父皇的半点疼爱,自然到这御雄殿的次数也是有限的,在她的印象中,每次进来都是陪着皇兄一起,而每次听到的都是训斥。
“三公主,皇上让您进去……”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段沐嫣的思忖,轻叹口气,段沐嫣缓步踏进御雄殿,心,却无比沉重,再见又能说什么?无非是彼此伤害而已,他们之间的裂痕已经到了不可修补的状态,又何必多此一见呵。
“臣妇段沐嫣叩见皇上。”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段沐嫣俯身施礼,眸光低垂,她不是没有看一眼的勇气,而也没有看的心意,纵然面前之人是她的生身之父,可在她眼里,这样的父亲还不如自己的师傅,甚至不如一个陌路人,至少,一个陌路人不会给她带来如此惨痛的伤害。
“沐嫣……快起来,坐到父皇这里。”沙哑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歉疚和愧意,段辰脸色苍白的倚在床栏,满眼散着来自长辈的怜爱。
心,微有一震,在她的记忆里,父皇的声音永远都是高亢粗犷甚至带着让人敬畏的威严,可现在的声音却虚弱至此,就算没有抬眸,段沐嫣亦知道段辰中毒已深。
“臣妇来迟了,还请皇上责罚。”依旧是冰冷无温的声音,段沐嫣恭敬跪在那里,丝毫没有起身之意。
看着那张倔强的脸上如冰封般的神情,段辰不禁苦笑,如今就算他想认回这个女儿,都无可能了。
“朕不怪你,起来吧,坐在椅子上。”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段沐嫣闻声起身,眸子不经意间扫过床榻,这一刻,段沐嫣只觉整个身体似被冻僵一般,心底某处隐隐作痛,那痛如疯草狂长一般顺间蔓延到段沐嫣身体的每个细胞。只见眼前之人头花白,脸色如纸,因为消瘦而显得颧骨突出,双手枯槁如柴,这哪里还是那个意气风,傲然于世的大莫皇帝,分明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看到段沐嫣眼中的震惊,段辰刻意将自己的手藏在锦被下,曾经的霸主已经老的下不了床了,多么悲哀的事实呵。
“不知皇上找臣妇入宫可有要事?”心底的触动让段沐嫣一时无法接受,可这不足以让她忘记所有的仇恨,他的病是他咎由自取,而自己的伤,却是拜他所赐。段沐嫣依旧以‘臣妇’自称,这让段辰心底更添了几分凄凉。
“想你了,所以叫你进宫陪陪朕,你不会拒绝吧?”段辰刻意放低身价,虚弱的声音显得有些忐忑。在段沐嫣看来,这句话是她由始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那个曾经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男人,居然说想自已……是不是该受宠若惊的上前,匍匐在他的脚下,然后感激涕零的说一些类似歌功颂德的言辞?段沐嫣暗笑,若是当初的自己,或许真的会这么做,可如今,她却如何也做不到了。
“皇上还算幸运,至少想着谁,随便一道圣旨便可以见到,可怜沐嫣若是想见母妃和皇兄,或许还得请示阎王呢……”清越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却让段辰的心愧疚到了极限。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还在恨?”段辰苦涩开口,眼底黯淡无光。
“事情是过去很久了,可是伤不在,这一点皇上永远不会明白。”段沐嫣冷冷道,她也以为时间可以抹杀一切,好的坏的,终究会成为过眼云烟,可原来不可以,那抹恨已经深入骨髓,除非连她的命一起带走,否则如何抹杀?。
“如果父皇承认,不该因为你们的母妃而迁怒于你和景阳,你……会选择原谅吗?”或许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的恶劣状况,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段辰除了放不下的大莫江山之外,就只有对段沐嫣的亏欠。
“母妃的冤情,早晚会大白于天下,而这世上也没有如果、”段沐嫣字字含冰,眼神由始至终都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冰冷。
无语,段辰知道,就算他再如何忏悔,也换不回这个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