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大年三十儿,关文和李欣是要回荷花村去的。出嫁从夫,李欣总要跟着关文回去。
在老屋那边坐了上晌,午晌饭后李欣和关文就告辞走了。
顾氏来送他们,李欣拍了拍大江瘦小的肩头,说:“大江该长大了,以后好好孝顺你娘。”
大江才不过十岁年纪,经此事后自然懂事了许多,沙哑着声音叫了声堂姑,李欣怜惜他,也只能咽下嘴里那声叹,跟顾氏说了两句,过完大年再来,便和关文回荷花村了。
差不多晚晌的时候到的关家,阿秀和阿妹立马就迎了过来。
李欣神色有些憔悴,脸上还有抓痕,阿秀顿时惊呼一声忙问这是怎么了。
关文便淡淡地解释了一下,也没多说其他的。毕竟这也是李欣大伯家的事情,传太远了不好。
阿秀现在很能干,家里的事情她都弄得井井有条的。阿妹在灶间也能独当一面了,姐妹俩合作起来也默契,年夜饭烧得很香,也不用李欣动手。
胡月英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总觉得自己被撇在一边似的。阿妹还好些,跟她说话和和气气的,聊起天儿来也有些兴致,可那五小姑却像是个不让人亲近的,跟她说的话少,虽然面上可亲,但说穿了那就是客气。
大嫂一回来阿秀就围上去问长问短的,同样是嫂子,阿秀怎么就对大嫂和对她不一样?
心里不痛快,面上她还是没显出来,妯娌姑嫂几个把饭菜端上了桌,老关头就开始摆碗和筷子,插了香请祖宗回家吃饭,一边摆筷子一边喊着祖宗的名。
因为是年夜,女人也都在堂屋吃,另外安了张桌子。等这桌的饭菜摆好了,那边老关头便又开始请祖宗回去了。
这才招呼着让一起吃饭。
男人那桌吃得很高兴。关明又在吹嘘关止承如何如何得先生青眼,秀才功名有了,考举人也不难之类的大话,其余几个关家男人也只是听着附和着。又说了这一年的成果,收了多少粮食,猪养得膘肥体壮云云。
李欣埋头挑菜吃,有些心不在焉。
阿秀阿妹也知道她心情不会好,毕竟是死了亲人,就算笑那也是强颜欢笑,便也都静默着不吭声。倒是把一旁的胡月英给堵得难受。除了李欣间或给扬儿夹菜吃以外。四个女人一张的桌子上就几乎没出多大的动静。
吃过了饭,都要守年夜。关明和关止承又嘀嘀咕咕上了,那边关全和关武也在聊,老关头也跟他们凑一起说着话,估计是说起屋子那料材的事儿,胡月英拉着阿妹,阿秀逗着扬儿。
关文则和李欣并肩坐在堂屋门口,天上黑漆漆一片。偶尔听到狗叫的(书书屋最快更新)声音,风吹得叶子沙沙沙地响。
李欣倚着关文的胳膊说:“我看着大堂嫂觉得挺心酸的,那会儿要是你跟大堂哥似的。撒手去了,我岂不是落得跟大堂嫂一样?”
“你想太多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关文搂了她的肩说:“大堂哥是冤死的,不是说他七窍流血了,是被人害了的吗?我那只是意外,现在不也没事儿了?”
李欣动了动嘴,说:“大堂哥是自己脑子出了血全堵在脑子里边儿,所以后来从嘴角溢出来的,只是时机恰恰好而已。”
关文一惊,李欣忙拽住他说:“大家都那么觉得他是冤死的。就当他是冤死的好了。杨家家大业大,分一些给大伯家,大堂嫂还有大江那三个孩子能好过些。”
关文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却还是叹了口气说:“你大堂哥也死得太年轻了,才二十**。三十而立这门槛还没过呢。”
“谁说不是啊……”李欣唏嘘了一声,又跟关文说:“你以后少喝酒,能不喝就不喝,太累的活别干,也别有什么思想包袱。我们家现在过得挺好的,拼死拼活干那么多事儿做什么。”
李欣叹了一声:“我现在也看明白了,赚再多的钱,也得有那个命花。你瞧我大堂兄,光就是爱喝酒这一项就害死了他,他要是平时不大喝酒,也别负担那么重,也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你跟大堂兄一样,都是长子,你还没娘的,怕是更加负担多些。”
说着李欣就正色了起来,端正了脸对着关文说:“你可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自己的身体自己得当心。阿文,我可不想做寡妇。”
关文知道她怕了,郑重地点头说:“我知道。”
李欣这才吁了口气,又偎进了关文怀里,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方才觉得安心。
半夜三更的时候村里边儿都放起了炮仗,关明也让人点燃了炮仗,噼里啪啦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守到天亮,李欣便熬不住了,抱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扬儿回了新屋去补眠。
关明卖了一头大肥猪,得了多少钱李欣不知道,但她嘱咐过关文的,这钱要问他爹拿,关文也答应了的。
睡到半下午李欣才起身,正月初二关氏要回荷花村,李欣少不得要等到初二以后才能去李家村了。
初二的时候赵家倒是都来了,赵昌生见到扬儿便臊了脸,又朝李欣剜了眼,小声说:“大表嫂,我在扬儿面前的脸都丢尽了。”
赵昌生还记着李欣污蔑他尿裤子来哄扬儿的事儿,偏生扬儿还很喜欢他,见他来眼睛一亮叫了声二表叔就腻了上去。
赵昌生也喜欢跟扬儿玩,才板了不到一刻钟的脸就绷不住和扬儿一起玩闹去了,听扬儿跟他如数家珍地说家里的鸡,说二黑,说姑屋里暖和舒服,说祖祖划的竹子……
关文和关武帮着赵昌会把赵光明和他的躺椅搬了进来,李欣迎了关氏进屋,关氏瞅见她脸就问是怎么回事。
听李欣说她大堂兄没了,关氏便也安慰了她两句,又问丧事办得怎么样了。
“正办着,堂姊妹都回去了,我不好不回去。”李欣说道。
关文在一边说:“今儿就等姑你们来,大概明儿的时候我们得赶回去。初三的头七。”
关氏便叹了口气,说:“大过年的遇上这事儿,的确让人心酸得紧。”又问李欣:“你大堂兄岁数还不大吧?”
“二十**。”李欣答道。
“还那么年轻啊……”关氏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