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见玉欣对自己很好,也知道这是千柔的至交好友,说话时便不拘束,带着笑容回答玉欣的问题,倒是让人越怜惜起来。
正和乐融融之际,庆元那边却风云渐起。
玉茗含着一缕笑容,看着庆元道:“姑姑,表哥终于要娶亲了,我真为你开心。说起来,表哥乃人中龙凤,京中倾慕他的女子成百上千,直到如今才定下终生,也算是桩奇事了。”
庆元听她提起这一茬,疑心她故意挑事,脸上笑容一滞,其后才如常微笑道:“好饭不怕晚,婚事虽然迟了些,但只要他成亲后小两口恩恩爱爱,早点让我抱上孙子就成了。”
她这话一说出来,旁边就有贵夫人凑趣道:“长公主这话甚是,蒋公子绝世风姿,未来的少夫人姿容也绝美,来日长公主的孙子合两人之长,必定比蒋公子更出色。啧啧,这么一想,我都开始嫉妒了呢。”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凑趣,都说未来的蒋小公子必定是颠倒众生的人物。
玉茗暗自冷笑,等众人消停了些,才道:“姑姑何必顾左右言其他?表哥为什么这么迟成婚,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说到这里,回过头来朝千柔的方向一望,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之意。
她语调挺高的,半屋子的人都听见了,登时都随着她望向千柔。
蒋毓当日身受重伤,执意要去锦绣园的事儿,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但一直没人拿到明面上说。
如今玉茗直接挑明了,众人联想起前事,自是都来了兴致。
说起来,这些贵夫人、小姐们一个个风光亮丽,但生活的圈子其实根本就不大,多半都只在后院打转,故而大部分人都有一颗八卦心。
千柔被众人打量着,面上从容自如,心底却暗自腹诽起来。
尼玛,什么叫坐着也躺枪,这就叫。
对于众人异样的目光,她心底其实一点儿都不在意,但突然跳出来一个公主,还是这种找茬的态度,任谁心里都不会痛快。
庆元见状,不由得心里急,对蒋毓生出一丝埋怨来。
倘若不是他办事不周全,如何会给千柔带来这样的麻烦?
她如今倒是真心觉得千柔好,也肯站在千柔的立场,为千柔打算。
说起来,之前蒋毓恋慕千柔,全是他自己心甘情愿陷进去的。
人不风流枉少年,于蒋毓而言,有这么点风流韵事,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是,这事儿放在女方身上,就不一样了。
一个有夫之妇,被人恋慕着,会惹来闲言碎语,有碍清誉。
若是再扯出之前齐逸峥的事儿,那就更精彩了。
庆元想到这里,咬着唇正要说话时,玉欣已经出面,眯着眼睛盯着玉茗道:“今儿个这酒还没喝,妹妹似乎就醉了呢。”她说话之际,看向玉茗的目光中透出警告之意。
她跟玉茗来往并不多,虽然不至于是死敌,但因为彼此的兄弟是对手,关系并不和睦。
再者,在玉欣心目中,一直将千柔看得极其重要。
如今玉茗跳出来生事,玉欣自是不能忍耐。
玉茗却是不以为意,一点都不将她的警告放在眼里,格格一笑道:“这事儿跟姐姐似乎没什么关系,姐姐跳出来做什么?”
说着便将目光投向千柔,声音略微尖利了些:“佳禾郡主没话说吗?”
千柔明眸流转,很从容的道:“公主想让我说什么呢?此事我什么都不想说,哦,倒也不是,刚才公主那番话字字珠玑,原字奉还最合适不过。”
众人闻言都一怔,等明白过来后,都低下头暗笑起来。
千柔言下之意,自是指玉茗太爱多管闲事,无事生非。
玉茗气个半死,一张脸登时就沉了下来。
偏偏,人家是用她自身的话来反驳,说的话不轻不重,倒是不好撕破脸。
玉欣见千柔这回应绵里藏针,不由得也笑了起来,直接道:“佳禾所言甚是,有些人总是双重标准,严于待人,宽于律己。”
玉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杜氏盈盈起身,看着玉欣开口道:“说起来,还没向公主道谢呢。未来的蒋少夫人是公主的亲眷,如今你与长公主关系更进一步,实在可喜可贺。”
玉欣虽然不怕跟玉茗撕,但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不好闹得太难看。
更何况,今儿个是蒋毓大喜的日子,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该和和美美才好。
眼见得有人出来转了话题,玉欣便撇下玉茗,露出笑容道:“说起来也是巧了,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桩良缘呢。”
杜氏含笑道:“这桩婚事,想来是公主牵的线吧?以蒋公子的资质,我本以为他要娶个天仙呢,没想到到最后,刘小姐竟然这么有福气。”
玉欣笑着道:“外子的堂妹确实有福气,但她本身并不差,我表弟也是有福的。”
杜氏如常抿着唇道:“公主所言自是有理的,但蒋公子乃天人之姿,身份显贵,刘小姐却没有什么名声,比较起来,还是刘小姐占了便宜。”说着便去瞧庆元公主,嘴角隐含笑容。
一直以来,庆元都将面子看得极其重要,如今被杜氏当着众人点出未来的儿媳刘欣怡平平无奇,心高气傲的庆元公主如何能够忍受?
而杜氏的目的,正是要让庆元羞恼。
她知道这桩婚事有玉欣和千柔的手笔,虽然更多的内情不清楚,但于她而言,知道这些就够了。
无论她们是怎么说服庆元的,以庆元爱面子的性格,被人当众点出未来的儿媳不出色,必定会变脸的。
若再往深处想,这事儿都是玉欣和千柔干的,令庆元将今日的羞辱归到千柔身上,心底对千柔存了芥蒂,那自然就完美了。
杜氏今儿个来得晚一些,根本没瞧见刚才庆元对千柔态度很和善,还当自己几句话,就能挑拨成功呢。
若是以前的庆元,别说,还真会变了脸色。
但那一日她经过千柔的开导,蕾儿、薇薇又误打误撞跑过来,起了神助攻的作用,庆元已经认识到自己将面子看得太重要,导致身边的人都怕自己,疏远自己。
刘薇薇惊恐望着她的场景,蕾儿微笑着说“你冲我笑,我自然也要冲你笑”的场景,深深刻进庆元脑子里了。
死抱着面子过日子,到头来,至亲之人都不敢跟自己亲近,这滋味儿真不怎么好受。
加上这几天她对待蒋驸马时,少了颐指气使,多了温良体贴,对待蒋毓时更是慈爱温和,令蒋驸马、蒋毓都是又惊又喜,笑容都多了起来。
庆元深刻感受到自己变化了,他们父子是很喜悦的,心情越晴朗起来。
如果可以,她也想当一个温良的妻子、温和的母亲,来日当一个慈爱的祖母,尽享天伦之乐。
故而庆元只目光锐利瞧了杜氏一眼,便如常微笑道:“玉欣刚才的话很对,这桩婚事,双方都有福气才能成就。刘小姐端庄大方,我是很喜欢的。”
她抬手端起茶杯扣在手里,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但声音却暗含机锋:“说起来,其实这桩婚事能成,倒是要感谢你的侄女呢。若不是她在玉欣女儿的生辰宴上折腾了一回,令我儿子跟刘小姐相识,这事儿只怕未必能成呢。”
这话一出口,众人便将焦点都投向杜氏,交头接耳起来。
刘薇薇生辰宴上的事儿,早传遍整个京城了,细节大家也都是清楚的。
因为事情过去半个多月了,众人不再津津乐道,如今庆元提起来,这才又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杜氏眼见得形势急转,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庆元又道:“说起这个,有桩事儿我挺好奇的,当日你那侄女说,见不得太子的嫡长子跟佳禾的女儿走得近,心生嫉恨才起了歪念。啧啧,听说你那侄女才十岁呢。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太子的嫡长子前程远大,知道争脸面,实在了不得。”
庆元向来就不是一个肯吃亏之人,尤其今儿个是蒋毓的好日子,杜氏却要撞上来,她自是不肯留情面的。
众人听了这番话,目光越意味深长起来。
杜氏脸色白,勉强笑着道:“我那侄女一时头脑热做下错事,如今悔得不得了,还一直说要给佳禾的女儿赔礼道歉呢。”
说到这里便抬起头来,看向千柔道:“这位就是佳禾郡主吧?咱们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我早就听闻了你的大名。两个当事人都不在,我这个做姑姑的厚着脸,代侄女向你赔罪,还望你念在她年纪小的份上,不要计较了。”
她说到这里,心底生出了一丝窃喜,觉得自己心思转得挺快,这样真的很不错。
说起来,杜月香的事儿已经成了定局,谁都逆转不了。
如今话赶话的,自己向千柔赔礼道歉了。
倘若当事人都回答说不介意,以后旁人再议论此事,热情就会消减很多的。
千柔不知她心底的盘算,只淡淡笑道:“林少夫人这么问,我自是得答一句不介意的,好让彼此有台阶下。”
杜氏听了这番话,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呢?嘴上似乎是说不介意,但言语中却透露出“你当众逼我,我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的意思。
偏偏她这么回答,旁人竟挑不出错儿来。
她心中腹诽不已,但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反而还要朝千柔欠身道:“郡主大人有大量,感激不尽。”
只交锋了这么一次,她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佳禾郡主,确实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
庆元自然不满杜氏闹场,似有意若无意的看着杜氏,笑着道:“说起来,小孩子都是白纸一般,做什么一般都是大人教的,你那侄女儿想必家学渊源,才会做出这些事儿。”
杜氏越如坐针毡,勉强笑道:“公主说笑了,我娘家对于子女,一向都是用心教导的,只因她是庶女出身,虽然家里管得严,但眼皮子浅,这才犯下大错,与家里的教导却是无关的。”
这话一出口,可谓打翻了一船的人。
立时就有贵夫人冷笑道:“庶女出身的眼皮子就浅吗?林少夫人这见识,我实在不敢恭维。”
杜氏侧头一看,见是兵部尚书的夫人,偏巧那夫人就是庶女出身,嫁了人后走了运,夫君显贵起来,性格颇有些泼辣。
杜氏登时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自是后悔自己说错了话,只得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那侄女自身心思不纯才惹祸,绝没有别的意思。”
这话一出口,尚书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玉欣却是“咦”了一声,诧异的道:“说起来,那是林少夫人的亲眷,就算再不济,但血缘关系摆在这里。林少夫人却这么当众踩她,这也太奇怪了。莫非你说了她的不是,自己脸上能添光彩吗?”
众人听了这番话,齐齐低着头,捂着嘴偷笑起来。
千柔也忍俊不禁,觉得玉欣嘴真毒,很解气,很爽。
杜氏自己上赶着生事,如今这样,倒是怪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