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杜氏得知蒋毓跟刘欣怡定了亲,还是显荣帝亲自下旨赐婚之后,登时脸就扭曲了。
林诗意想出来的计策,被蒋毓、刘欣怡生生扭转了,李蕾儿不但没受半点伤害,反而还令杜月香名声扫地,杜府的名誉也一落千丈。
因为计策是林诗意想出来的,林诗意倒是置身事外了,最后中招的,却成了杜月香。
杜氏的哥嫂心疼女儿,不时到林府吵闹,杜氏的父母也因为面上无光,满腹牢骚,令杜氏疲于应付,日子过得很艰难。
杜氏不痛快了,心底自是想泄,想让其他人也不痛快。
蒋毓她不敢惹,也惹不起,但刘欣怡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难道她还要客气不成。
杜氏正打算寻个机会,跟刘欣怡好好算账,令刘欣怡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没成想无声无息的,人家竟然就攀上蒋毓了。
这出乎意料的婚事令杜氏头昏脑涨,同时意识到,今后刘欣怡也不能惹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烦意乱,恨得不得了。
随后,关于蒋毓和刘欣怡定亲一事,更多的细节被披露出来。
得知之前蒋毓一门心思要娶刘欣怡,庆元本不情愿,跟儿子冷战了一段时间,之后被玉欣请到府里,跟千柔单独谈了一会儿,立刻就回心转意了后,杜氏不免将千柔骂个半死,觉得都是她多管闲事,才令刘欣怡顺利跟蒋毓攀上关系。
恨归恨,事情成了定局,除了怒骂和在屋子里砸东西之外,她竟然无计可施。
当然,她心底是不服气的,加上齐崇光的事儿,令她对锦绣园越关注起来。
另一边,千柔不愿赵丽一直沉浸在对蒋毓无望的暗恋中,故而跟赵丽说定了之后,当晚就跟李靖行商议了,让他将自己那位同窗约到家里来。
这位同窗名叫韩知章,今年十九岁,因为跟李靖行是旧相识,在京城住下后,一直跟李靖行有来往。
没两日,李靖行便将他请了来,在后花园喝酒论文。
千柔携了赵丽,悄悄去相看了一回,见那韩知章穿着文士青衫,斯文儒雅,谈吐不俗,眉宇间又比寻常文人多了一抹坚毅。
千柔见了后觉得不错,便拉了赵丽回房,悄悄问她的意思。
赵丽脸泛红霞,低着头说了一句:“但凭嫂子做主就是了。”
这样的男子,自是及不上蒋毓的,但配她是绰绰有余的。
赵丽自小不受待见,日子过得很艰难,但并没有长歪,反而很有自知之明。
天上的云朵,她不会去高攀,她要握住自己能握住的,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属于自己的幸福。
千柔听了这句话立刻会意,微微一笑,起身出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
千柔命丫鬟使计将李靖行支了过来,说了赵丽有意的话。
李靖行之前也问过韩知章,得知他确实没有定亲,如今得了赵丽应允的消息,再回到酒席上时,便微露其意,提起自己有一个适龄表妹,长相清丽,人品绝佳,必定会是良配。
韩知章闻弦知雅意,忙提了求亲之意。
他跟李靖行交往了几年,对对方的品行还是行得过的。既然李靖行说自己的表妹好,那自然是不错的,不必怀疑。
再者,韩知章为人并不迂腐,知道李靖行虽然跟自己一样只是进士,但人家的妻子、女儿都是显荣帝亲自封的郡主,可谓十分显赫。
更重要的是,坊间传闻当今的太子殿下齐逸峥对佳禾郡主有情。
显荣帝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退位,已经将日子择好了,八月二十八完成传位典礼。
今后这片江山,必定会由齐逸峥掌控。由此可知,来日佳禾郡主的地位必定会是超然的,少有人及得上。
韩知章在京城住了几个月,对于时下的局势,还是了解的,知道自己虽然是举人之身,但根本算不得什么。自己没有根基,来日若有幸中了进士,走入官场,需要人扶持才行。
能跟李靖行拉近关系,于他而言,是十分有利的。
虽然这样有急功近利之嫌,但身为男子,若能娶个于自己前程有利的妻子,为什么要拒绝呢?
见韩知章领会了自己言语中的意思,识趣开口提亲,李靖行很欢喜,忙说大家都熟识,也就不必将就虚礼了,且自家表妹无依无靠,是过来依傍自己夫妇过日子的,自己能做主的,便允了婚事。
韩知章留心打探,得知佳禾郡主很喜欢这位表妹,心底越觉得如意了。
一桩婚事就这么定了,大家皆大欢喜。
接下来,两人开怀畅饮,李靖行又悄悄指点,说太子即将继位,来日也许要开恩科,让他做好应试准备。
韩知章一听大喜,忙道了谢,又说自己一定好好准备,来日若有幸遂青云之志,大登科之后小登科,倒是极美满的。
两人喝得东倒西歪,直到日暮时分方才散席,李靖行亲自将他送出来,以“妹婿”呼之,完全拿他当自己人了。这一幕,却被杜氏派来打探消息的小厮看在眼里。
锦绣园周边,其实一直有齐逸峥派来的人把守,但白日里大家警惕性要低些,且锦绣园围墙边有些卖茶卖包子的小摊子。杜氏便不时派人去那里坐着,瞧一瞧锦绣园的动静。
故而到了晚间时分,杜氏就收到消息了。
烛光下,杜氏静静揣测了一会儿,才开口跟自己的贴身侍女春锦道:“李二公子只有一个妹妹,已经嫁进安王府当了世子妃,怎么如今又冒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妹婿来?”
杜氏心里有成算,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既然铁了心要跟千柔打对台,自然将千柔的底都摸了一遍。
春锦沉吟道:“少夫人忘记了吗?年前李公子曾经亲自接了一户人家进锦绣园,乃是他舅舅家的亲眷。之后不知怎的,他将舅母和小表妹赶了出来,连亲生母亲也搬出家门,唯独留了个大表妹住下了。想来,这位妹婿,一定是那位大表妹的夫婿了。”
杜氏恍然明白过来,点头道:“你不提这一茬,我差点忘记了呢。”
说起这桩事,杜氏心底的郁闷也无法言喻。
其实当时得知李靖行、千柔将亲眷拒之门外,连亲生的姨娘都赶了,杜氏还想利用一下,抹黑千柔的名声。
但后来一打探,得知那被赶的亲眷一出大门口,就被赵四安下狠手折腾了一顿。
赵四安的身份,京城少有人不知道的。
太子府的人都牵扯进来了,杜氏投鼠忌器,不敢大肆宣扬。
至于那赵姨娘,更是个奇葩。
若是旁人被赶出锦绣繁华之地,必定日日以泪洗面,到处哭诉儿子不孝。偏偏那赵姨娘却不走寻常路,出了锦绣园之后,日日红光满面,跟着一群中年妇女扯闲话打马吊,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再细一打听,知道李靖行按时给赵姨娘送银子,将她的日常费用都包了,有什么好东西也会给她送一份。
这种形势下,非说李靖行、千柔不孝,非要挑事儿,自然是行不通的。
想起前事,杜氏气得咬了下舌头,才镇定下来,向春锦道:“明儿个留心打探一下,看那年轻公子是什么身份,我瞧瞧是否有可趁之机。”
春锦忙应了,自去安排不提。
没多久,杜氏就将韩知章的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在屋里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次日便给玉茗公主府递了求见的帖子。
玉茗公主是金尊玉贵的嫡公主,是已废的苏皇后所出,是秦王的亲妹妹,今年刚满二十岁。
显荣帝最宠的女儿是明珠,但对于活泼率真的玉茗,其实也很有几分父女情分。
苏皇后倒台后,显荣帝查清玉茗并没有牵扯进刺杀一事中,加上玉茗的驸马是他亲自选的,但嫁了没多久,夫婿生病过世,玉茗成了寡妇的缘故,显荣帝难免有些愧疚。
故而虽然苏皇后被废、秦王被圈禁,但显荣帝并没有冷落玉茗,她依然是皇家得宠的公主。
杜氏未嫁时,身份并不显贵,并没有什么机会认识玉茗。
等到嫁进林府,走入上流社会,这才有机会接触到皇室中人。
杜氏嘴巧又聪慧,很会奉承人,一来二去,就跟玉茗混熟了,彼此倒颇有几分情分。
秦王、苏皇后相继倒台后,玉茗虽然没有被牵连进来,但杜氏生怕被连累,自然就跟玉茗断了来往。
如今有了用武之地,将她想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递了帖子后,当天就收到回信了。
故而到了次日,杜氏打扮齐整后,便去了玉茗的公主府。
到了那里后,两人寒暄一番,玉茗挥退屋里伺候的下人,看着杜氏道:“这几个月,昔日与我有来往的,都不肯跟我走动了,好几次的宴席都没人请我,难得林夫人还记得我。”
玉茗乃金枝玉叶之身,自有一种高贵高傲,身体斜倚在明黄色绣牡丹大方枕上,肤色白皙如玉,胸前波澜起伏,媚态天成。
杜氏目露怜惜之意,叹息道:“说起来公主本是金尊玉贵之身,每次在宴席上必定被大家围着,众星捧月一般,我每每想起来,都为公主难受呢。”
玉茗一脸阴郁,默了片刻才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杜氏颔道:“公主说的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无益,公主该多为自己打算才好。公主别嫌我说话太直,公主年轻貌美,已经守了两年,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生才是。”
时下,大燕朝并没有那些迂腐规矩,甚至为了多繁衍人口,官府还鼓励寡妇再嫁。
玉茗心底自也考虑过改嫁之事,闻言脸微微红了,眸色却亮了几分。
杜氏一见有戏,忙又道:“时下平民百姓中,改嫁的不在少数,公主乃金枝玉叶,难道不比她们尊贵?再者,公主如今得穿素服,若是再走一步,打扮上再无禁忌,且过上新生活,寻了新驸马,时日久了,之前那些旧事便能一扫而空,实在再好不过。”
玉茗揉着帕子,挑眉道:“你说得有道理,本宫也想早点将前事割舍,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苏皇后被废、皇兄被圈禁,玉茗不是不痛惜,但她一介女流,左右不了局势变化,所能做的,不过是明哲保身,保全自己的富贵荣华。
她十七岁就当了寡妇,心底自是觉得不如意。
再者,杜氏说得也有道理,她的驸马,是从苏皇后娘家的子弟中挑选出来的。
若是再嫁了,她自身跟苏家的联系,便会显得少多了。最好去外地混两年,再回来时,前尘尽消,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贵夫人。
见玉茗意动,杜氏心底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派淡定,叹息道:“说起来,眼前那一位蒋公子倒是极合适的,可惜定亲了。”
玉茗瞳孔猛缩,脸色登时十分难看起来。
蒋毓年少成名,又是贵公子,因为是亲眷的缘故,与玉茗见面的机会不算少。
蒋毓满十六岁之后,便成为众宫女心目中最倾慕的男神。
玉茗跟蒋毓相差了七岁,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时,玉茗就一直很喜欢翩翩如玉的蒋毓。
只可惜她跟蒋毓年岁相差得有点大,且她当时年纪小,对于情事一知半解,并没有十分爱慕蒋毓之感。
等到蒋毓离京,这个人在她世界里消失了,便渐渐被她忘记了。
如今蒋毓归来,绝世风华更胜当年,玉茗自然也起过心思。
虽然秦王、苏皇后策划的谋杀齐逸峥之事,蒋毓站在了齐逸峥那一边,但皇室争斗,本就是各为其主,玉茗并不怪蒋毓。
虽然心动,但她头脑还是清楚的,知道庆元一直将蒋毓看得如金珠子一般。就是显荣帝,对于这个外甥,也是十分爱护的。
自己一个寡妇,母后倒台了,皇兄没有出头之日,若是提出想嫁蒋毓的主意,父皇必定不会应允,就是庆元,也必定会阴着脸拒绝,倒是不必自讨没趣。
因了这个缘故,玉茗只将自己这段心事闷在心里,从未跟人透露过。
却是没想到,如今杜氏竟然会搬出来。
心思转了一转,玉茗心里满不是滋味儿。
虽然她心里清楚,自己跟蒋毓成事的机会并不大,但她的确瞧上过蒋毓,甚至想着撇来颜面不要,去父皇跟前提一提。
这想法还没付诸现实,就被打破了,再无机会可趁。
杜氏见她脸色难看,心中暗笑不已,面上却如常看着玉茗,叹息道:“公主近来少去外面走动,可知道蒋公子这桩婚事怎么来的吗?”
见玉茗摇头,杜氏接口道:“说起来,都是佳禾郡主的功劳呢。当初蒋公子无缘无故离京,大家都猜不出缘故,但去年底蒋公子身受重伤时,被太子送进锦绣园,为的就是见佳禾郡主一面。由此事可知,蒋公子对佳禾郡主有情,因为求而不得,这才远走边疆。”
她掩唇笑了一下,又道:“如今跟蒋公子定亲的刘小姐,不过是刘驸马的堂妹,身份上并无过人之处,但人家运气好,又有佳禾郡主相助,竟然就攀上蒋公子了呢。”
她说到这里,就将刘薇薇生辰宴上生的事儿讲了一遍,又将庆元本来不同意这桩婚事,是千柔、玉欣联手,这才将庆元说服了的事情娓娓道来。
玉茗得知这些内情后,脸色越难看起来。
杜氏又低声道:“说起来,佳禾郡主真是个人才呢,虽是庶女之身,长得也只是中人之姿,但太后娘娘、皇上喜欢她,玉欣公主跟她交好,庆元对她另眼相看,这些就不提了,最让人感怀的,是蒋公子和太子都对她生了情,跟中了邪似的,一门心思觉得她好呢。”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将声音放得有些低。
旁的都罢了,但她在说齐逸峥的是非,自然不敢肆意妄为。
玉茗脸上变幻莫测,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她不过是有点小聪明,运气好罢了,算不得什么。”
杜氏咬着唇道:“谁说不是呢?说起来,我心里也一直觉得她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时运比人强一些罢了。”
她揉着帕子,脸上现出愤恨的神色,接着道:“不过她最叫人羡慕的,却是有一个将她捧在手心的夫君。那李二公子虽是纨绔出身,但娶了她之后,一心以她为念,之前的通房都撵了,只守着她过日子。李二公子爱重佳禾,对她一往情深,视天下女子如蒲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