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妙心抬头看向陈皇,没有说话,只是恭恭敬敬的后退了两步,在陈皇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跪了下去。双手交叠,额头吻地,行下叩首大礼。
是叩首,不是欠身。
陈皇震惊,“心儿,你这是做什么?”
许妙心抬头看向陈皇,身子跪坐在地,声音极其平和道,“陛下,臣妾虽然至今仍然不清楚父亲到底犯下了怎样的大罪,但是知道陛下既然给了他这样的判处,就必定是父亲有不可饶恕之处。臣妾不敢求陛下的赦其大罪,但求陛下能够开恩,免了父亲的死刑,哪怕是终身囚禁都好!陛下,您也知道,臣妾已经有孩子了,臣妾想让孩子生下来还能够见见自己的外祖父的样子,想让父亲见见他的外甥,更重要的是,臣妾不想臣妾孩子的出生之年,就是他外祖父的去世之年。”
许妙心再次叩首,“陛下,便是看在这孩子的份上,也求您,让父亲活下来可以吗?”
这时候的许妙心与那日态度生硬,不惜硬闯宫殿,无理哭闹的许妙心是不一样的,她安静了很多,理智了很多,也,让人怜惜了很多,如果不是这件事真的不能被轻易改变,连陈皇,都不忍心拒绝。
但是,这件事只有唯一一个结果,就是已经展现在世人面前了的结果。
甚至如果不是陈皇念在许妙心的份上,许家现在已经被抄家了,而许妙心的妃位,可能也已经被废去。
按照这样算,陈皇已经很念情了。
所以,陈皇不会再念情了,陈皇本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而且许长贞这案子,即使已经时过多年,但是依旧影响恶劣,如果这样的事情再有发生,那是要动摇国之根本,江山社稷的,这江山本来就得之不易,他又怎么可能容忍那些贪得无厌,不顾大局的蛀虫们去腐蚀它,动摇它?
别说一个,就是一十个,一百个,他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如果这是放在当年,如果穆显峥将许长贞真的就真相揭开了,那么当年的许长贞便只有一个结果:满门抄斩!
是的,满门抄斩!
那时候许妙心还没有进宫,那时候陈皇很愤怒,鱼庸关兵变里十一位主要组织领导者全部满门抄斩,两千多名士兵一半都在朝廷的暴力镇压中直接死亡,还有一半或伤或残,全部被除军籍。
时隔七年,真相来迟了,陈皇的愤怒也被岁月消磨去了大半,而且,还多了一个许妙心。
所以许长贞,已经很幸运了。
陈皇的怒气淡了,但是陈皇依旧是当年的陈皇,不论是七年前那一个,还是十一年前那一个。
所以许妙心的乞求,注定只能是被拒绝。
可是有些天真,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怜的许妙心毕竟想不了那么多,她只想得到眼前的。
她已经搬出了腹中孩子这个眼下最重要的筹码,可陈皇还是拒绝了她。
是啊,陛下已经有了那么多个子嗣,连太子都已经立了两年多了,多一个少这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她悲哀的想。
她踉踉跄跄的离开了乾清宫,没有再像上一次一样无谓的死缠烂打,当然,主要是她知道那些都没有用,那只会让陈皇更反感,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然后,她想到了皇后。
可是她很快清醒过来,皇后如果真的有帮她的可能,又何至于到今日皇后到不曾来见过她一面?而且前一段时间她所做的事,皇后现在只怕正在一边冷笑着看着她呢。
她回到馆陶宫的时候,许母已经在殿里等了很久了。
母女相拥着,站在殿里大哭一场。
“心儿,你父亲他......你要救他,不管怎样你都一定要救他,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许妙心哭着摇头,“已经......救不了了!”
许母愣了愣,连忙抓住许妙心的手,坚定的摇头道,“不不不,心儿你救得了他,你是淑妃娘娘,陛下那么宠爱你,而且你现在已经有了孩子,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陛下也肯定会网开一面的,肯定会,你快去见陛下,你求他看在你和孩子的份上,饶你父亲一命,哪怕是关一辈子都好,只有能够保住.......”
许妙心泪流满面得看着许母,“娘,你忘了我刚刚从哪里回来的了吗?你来的时候她们没告诉你我是去了哪里吗?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全部做过了,但是没有用的,娘,这些都没有用!”
许母呆呆的看着许妙心,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然而现在一瞬间,又回到了绝望。
玉芮在旁边远远站着,沉默让整个大殿的气压低到几乎凝固。
然后,许母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声道,“皇后娘娘!心儿,你可以去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之前不是一直跟你站在一边的吗?你父亲若是出了事,你的地位也肯定会被动摇,你的地位若动摇了,那还有谁来帮她打压宸贵妃?打压宁良人?她肯定会帮咱们的,心儿你快去求她啊!”
许妙心闭眼,流着泪摇了摇头,“娘,你怎么还没看明白?昔日女儿与皇后有那么一点交情,那父亲跟高尚书难道就没有吗?可父亲出事后高尚书在哪里?他做过什么,他可曾为父亲说过一句话?可曾帮助过父亲一丝一毫?皇后是高家人,高尚书的态度和立场皇后难道会不知道吗?求?求有什么用?皇后本来就是一直利用我,现在就算父亲的死罪免了,可我们家的地位还是没有了,我的地位还是会动摇甚至是摇摇欲坠,因为现在陈皇的心,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那么我对皇后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何况我前段时间还抢了她的恩宠,她现在不在我们头上踩上几脚就谢天谢地了!娘,没有人会帮我们的,我们已经,没有路可以选了。”
许母拼命摇着头,她不相信,她要反驳自己女儿这句话,她要告诉女儿还有希望,只要她父亲还没有被真正的处死,只要他还是活着的,希望就一定还有,可是在她开口的一瞬间,一口气却忽然凝滞在喉咙里,然后视线里女儿的面孔越来越模糊,再然后,就不见了......
她好像听到女儿在喊她,但只是好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