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宝十二年的晋陵,这一个春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异常的多。
从三月中旬陈皇糜山遇刺开始,宁沁儿出现,妙淑妃地位动摇,许长贞遇刺,然后旧案被翻出,到许长贞获死罪,殷荣豪贵的许家一夕没落,这一切的发生,中间的时间仅仅只有一月半的时间。
当然,前提是没有任何人把那个叫苏锦的女子的出现时间算进去。
不过这个春天毕竟是已经过去了,许长贞的案子正式结案时,已经是五月之末。
结局不出意料,因为许妙心身份的缘故,为了皇家颜面,许长贞最终以一樽毒酒于狱中上路,许妙心最后一日入狱探视,回宫后便病倒下去,腹中胎儿一度险丧。许长贞一死,兵部尚书之位便腾了出来,本来不论是能力还是声望都为最高的左侍郎却不仅没有如愿提任兵部尚书,反而官阶被倒降两级,原因是他是许长贞一手提拔上去的。而新任兵部尚书,则是已经年近古稀,大多数人都认为已经该辞官归田了的右侍郎郑余仲。
御园的合欢花开了,宁沁儿心情似乎不错,很难得的准备去园里走走,当然,前提是或许是还在乾清宫忙着政事,也或许是去了馆陶宫探看已经病倒多日且丝毫不见起色的许妙心,总之,就是陈皇还没有过来。
皇宫一共有三处较大的园林,御园是整个皇宫最大的一座,几乎是西侧的聚香园和南侧的梅林的总和。御园的正中是一座巨大的人工浅湖,湖上建了一座极致华奢而又不失雅致的亭台,湖中尽是初露水面正待盛放的荷花花蕾,湖面随微风而来的淡淡荷香已经隐约可闻。
这是宁沁儿第三次过来这里,第一次是和陈皇,第二次是她自己来的,但是并没有走到湖心亭中,只是在远处的回廊上站了一会儿,因为当时的亭中已经有人了,她是如今整个大陈身份最高贵的一个女人,冼太后。
冼太后并非先帝的皇后,她是先帝晚年最为恩宠的俪妃。
然而在多年前的民间却有一个这样的谣言,说先帝最后并不是死于重病,而是另有隐情,而且与俪妃有关。当然既然是被人们称为谣言的,肯定就不会是真的,至少,表面看来不是。
宁沁儿见过冼太后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冼太后也并没有对她有什么特殊之处,可以说是一视同仁,连同对宸贵妃高皇后也都是如此,虽然已经是将近五十岁的女人了,但是她看起来并不算老,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个多么美貌的一个女人,可宁沁儿并不喜欢她,这与对许妙心,对高皇后等等这后宫里的女人的不喜欢是不同的。因为她的眼睛,那双眼睛看起来就像一池湖水,宁静沉稳,波澜不惊,然而越是如此,宁沁儿却越是觉得她的眼睛深不可测,难以琢磨,而且,十一年前的那场事变,她又何尝不是主角之一。
宁沁儿在没有进湖心亭中,而是在湖面上的回曲石桥上的石栏上坐了下来,侧身半对湖面,双眸微闭,放任初夏的暖风轻拂过脸上,也只有这个时候,她能把自己所有的伪装暂时的放到一旁,做一会儿真正的姜影儿,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会儿。
然后,她听见有一阵欢笑的声音。
她睁开了眼,起身朝声音来源的那个方向望去。
“哥,踢过来,快踢过来!”
“接好了,要是接不到可就还是我踢哦!”
“哥,你看不起我?看我不踢得你球都挨不着!”
“是嘛?那你试试?”
“哈哈哈,球掉了,球掉了!!”
“这不、这不算,这是失误,我重新踢过!”
“不会就求哥一声,哥马上教你,不要逞强哦!”
“谁说我不会了,我才不要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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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沁儿静静看着湖的另一边岸上的景象,面上不自觉的浮起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无忧无虑,真好!”
宁沁儿这句话说的很无厘头,但梧桐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们便是荣王的孩子,惜言世子和惜铜郡主。”
在听到梧桐的话后,宁沁儿的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渐渐没有了,过了一会,宁沁儿才问道,“他们多大了?”
“惜桐郡主还不到十一岁,惜言世子已经有十三岁了。”梧桐答道。
“听说荣王今年要回京畿述职是吗?”
梧桐点头,“应该是今年的九月份,按规定可以在京畿停留到明年开春,然后又要返回边戍。”
宁沁儿淡淡笑了笑,“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梧桐没有说什么,然而二人刚刚返身走了几步,还没有走下湖面的曲桥,便听到了刚刚那两个孩子的方向传了了吵闹声。
宁沁儿顿住脚,侧身看过去,那边似乎忽然多了几个人,但是因为位置的关系,视线被湖边的垂柳几乎全部挡了去,无法看清那边的情况。
“我们过去看看!”宁沁儿凝眉道。
梧桐点头,随宁沁儿一道下了湖面沿湖岸的长廊绕了过去。
然后看到的便是,抢球,确切的说,那是一只足鞠。
除了边上几个相互看着手足无措的宫婢,一共有五个人,也可以说是五个孩子,因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其中有四个是扭在一起的,一个是死死抱着足鞠的荣王世子,有两个正抢着足鞠的,宁沁儿见过,她们是高皇后的女儿,分别为颐玉大公主钟吟和颐安三公主钟姝,还有一个没有见过,不知是采灵宫的颐和公主还是碧荷轩的颐灵公主反正也在抢着;外围还有一个呆呆的站着的,是荣王的女儿。
“放手!你们凭什么抢我们的球!这明明是我们的!”钟惜言拼命护着怀里的足鞠,吵另外那抢球的三人怒吼道。
钟吟反驳,“什么叫是你们的?你们在这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父皇母后给的,父皇母后的就是我们的,所以这个球也是我们的,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拿?你跟着太傅老头读书的时候,他难道没教过你什么叫主客什么叫君臣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太傅大人!”
“难道我们说错了吗!”钟姝不屑道。
“有一句古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本公主不过是借你们一个球而已,这不算过分吧!”
一边的钟惜桐急得哭了起来,“哥,你放了,给她们吧!我们不要了就是。”
“我不放,这就是我们的,我凭什么要放?”
钟惜桐哭着上前去拽自己哥哥的衣襟,“哥,放开吧!我们不要了,我们已经玩够了,让吟姐姐和姝姐姐她们拿去玩就是。”
“惜桐你不要哭,这就是我们的,我是绝对不会给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