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港口,一条海岬深深的伸入大海,在海岬的尽头,英国人通过人工修建了了一条防波堤,将相当大一块海面和外面的洋面分隔开来。在仰光这种低纬度的海岸线上,每年最多有七八个月的时间都有可能遇到热带风暴或者更可怕的飓风,为了保护港内停靠的船只和防止港口淤积。这道防波堤都是极为必要的。
吉林斯站在岸边,看着一条正在缓慢驶入港口的蒸汽船,一条白烟从船上的烟囱里升起,数十只白色的海鸥盘旋在船的上空,所有这一切映衬在蔚蓝色的天空上,就好像一副美丽的油画。这时一名码头官员走到他身旁,恭敬的低声道:“吉林斯先生,‘莫里斯’号就要靠岸了,您要去栈桥那边迎接吗?”
“喔!,当然要!”吉林斯熟练的耍弄了一下他手中那志象牙手杖,便随着那名官员向‘莫里斯’即将靠岸的那处栈桥走去。
‘莫里斯’号是一条排水量一千五百吨的客轮,平日里往返于加尔各答和仰光之间。当吉林斯到达栈桥前的时候,水手们刚刚将舷梯放下来,第一批头等舱的客人正站在船舷旁,等待着下船。在牛津大学时,吉林斯就是一个好射手,他有一双鹰隼一般的好眼睛,离得足有三百码外就已经看清楚了自己要接的人——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棕色头发中年人。霍华德。特森——刚刚被委任为大英帝国印度支那特使的一名殖民部官员,他是刚刚从加尔各答赶过来的。作为一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人,吉林斯刚刚从某一个消息灵通的人口中得知,这位特使先生的意见很得到殖民部大臣的重视,更重要的是他作为一名亚洲问题专家,早在首相索尔兹伯里侯爵在印度担任总督的时候就在其手下工作,对首相也有相当的影响力,相信他来之前已经得到了首相的完全授权,可以决定大英帝国在缅甸的下一步行动。吉林斯取下自己头上的礼帽,对正在船舷上向岸边寻找些什么的霍华德。特森挥舞了两下。
特森气喘吁吁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老实说,虽然我从1875-1881年在印度为帝国服务了六年,但还是不太适应那里的气候。而这里比印度还要热,还要潮湿,上帝呀!”特森是一个身高六英尺四英寸的的大胖子,在四周矮小的缅甸人中,更显得鹤立鸡群,就连身材十分匀称的吉林斯在他的衬托下也显得矮小起来。
吉林斯微笑的说:“特使先生,要来上一杯雪利酒吗?在这里可不容易看到,马车上还有冰块!”
“喔!雪利酒!”特森停止了擦汗的动作,瞪大眼睛看着吉林斯:“太好了,叫我特森吧,部里的朋友们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特森!你也叫我吉林斯吧!”吉林斯走到马车旁,接过两杯加了冰块的雪利酒,递了一杯给特森。特森喝了两口,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随即两人上了马车,向仰光城内行去。
马车里,吉林斯与特森两人对面而坐,相对于特森魁伟的体格,车厢内的空间显得有些狭小,特森不时不自在的扭动一下躯体,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束缚加在他身上一般。当吉林斯给特森第三次加酒的时候,特森做了个拒绝的手势,笑道:“吉林斯,感谢你的酒,不过今天就到这里吧,现在让我们来谈谈那位缅甸酋长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好的!”吉林斯将酒杯放回一旁车壁隔厢里,依照早已准备好的腹稿低声道:“我依照总督的训示,从去年十一月份开始与那位孟既先生联络,以武器和军官的形式给予他支持,并保证在他事成之后,大英帝国将在外交和武器等多方面给予他支持——”
“不用说这些你我都已经知道的!”特森打断了吉林斯的叙述:“你的每一分报告我都仔细的阅读过了,现在说那些刚刚发生的,还有那些你没有在报告上写出来的东西!”
吉林斯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的问道:“特森先生,我有些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知道,作为一名大英帝国的官员,我有义务把看到的每一件相关事情都写入报告,以供伦敦的先生们做参考。”
“吉林斯,我没有否认你报告的客观性和全面性 !”特森盯着吉林斯的双眼:“我已经为帝国服务了二十年,其中有十二年是在各个殖民地,我很明白作为一名殖民地官员,在给伦敦书写报告的时候会有的这样的或者那样的问题。从纷纭复杂的信息中抽出真实的东西,并将其形成一份供十号的阁下阅读的报告,这可是一门真正的艺术。毫无疑问,我们应当提供一份客观而又全面的报告,但在剔除我们的主观判断的同时,是不是也去掉了一些其他有益的东西呢?是不是也去除掉了一些直觉警告我们的东西呢?要知道我们在这里生活,在这里观察,我们就在其中,很多时候,我们下意识的判断比经过冷静分析所得到的东西还有多得多,准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