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殿中却是一阵寂静,皇上却是不语。
明月心下一沉,却见形势有着微妙的变化,仪贵妃摆明了不将皇后放在眼中,但是她却不知道皇上对这歌声也是有意的。若说仪贵妃嚣张跋扈倒是一流,但是这揣度君心就差了一大截了。
眸光流转之间,明月便盈盈起身道:“皇上,臣女也觉得这位女子歌声十分婉转动听,但却不如俗流。古有诗人踏雪寻梅,并不只是为了观赏梅花,而是想寻那意境。今日重华宫宴乃是家宴,自然没有那么多的约束,不如尽兴一些,见一见那位女子,也算是闻歌寻才女了!”
仪贵妃见明月这样一说,登时恼怒异常,柳眉一挑,横道:“太子妃这话可就说得不妥了,皇上乃是堂堂天子,怎可去寻一不知名的贱婢?你这样说,岂不是藐视天威?”
明月唇畔含笑,委身行礼道:“贵妃娘娘言重了,臣女怎敢藐视皇上天威。只是皇上时常忙于朝政治史难免有劳累的时候,若是能寻得这位女子,时常在皇上身边唱上那么两句,倒也能为皇上解解乏呢。”
明月这话算是挑了刺,仪贵妃丹凤双眸立时迸出丝丝寒霜冷意,身子稍稍前倾,双眸微眯道:“还不知对面是什么人,太子妃怎的就敢妄下定论?何况皇上是谁都能伺候的吗?”
明月也不恼,只是兀自一笑道:“贵妃娘娘教训的是,只是若皇上能得一位可心的佳人,想必贵妃娘娘也会高兴的,不是吗?”
“你……”仪贵妃方要出口斥责,便被皇上一声打断道:“好了,平白争辩什么!”
仪贵妃被一斥责,虽气不过,但还是噤了声,便见皇上取了酒盏,仰首一饮而尽,一咂舌道:“罢了,朕也烦闷,你们……一起陪着朕去看看吧!”
“皇……”仪贵妃被气得满脸通红,却见皇上并不理会,径直从蟠龙宝座上起身,众人也纷纷起身跟随。
才走出重华宫,便是一阵浓郁馥雅的花型扑面而来,虽然温热,但是却叫人心中沁进几分安宁。
皇上反手背着前行几步,就见远远的花海之中立着一抹楚楚身形,直看得明月心中一跳—
身旁有些踉跄的声音,她慌忙转首,便见德妃满眼地不可置信,两人相视一看,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身影分明像极了梅妃殿中的自画像,可是梅妃早已自戕香消玉损,那这花丛中的女子又是谁?
一边的德妃以然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但前面的仪贵妃却是更气,圆润的双肩已经开始颤抖起来—曾经梅妃三千宠爱于一身,几乎是宠冠六宫,这样的恩宠实在叫人心惊,如今仪贵妃终于一枝独秀,怎能容忍他人再来夺走?
皇上因着那歌声沉醉不已,然而众人却是满腹狐疑,惴惴不安。
曾经有一个梅妃已经叫人担忧,如今又是一个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不能不叫人害怕。
正思忖间,那女子似是感觉到众人的眸光一般,越发向着重华宫靠近,歌声渺然如九天玄音,只见那女子一袭蜜合色薄纱罗裙,不同于一般的绣花花纹,却只是在一边工笔描绘出一支火红色的彼岸花,妖冶颜色叫人看的灼目,那歌声亦如她的着装打扮一般,如灰暗之中绽放的一所最潋滟的彼岸花,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切。
明月细细听去,却是李清照的一曲古曲《念奴娇,chun情》。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慵倚。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
此曲是李清照叙写了寒食节时对丈夫的怀念,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对自己远行的丈夫的思念之情,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表现得极为凄迷。然而在那女子常来,更是增添了几分期待的意味,声声歌声如芙蓉泣泪,思念之意更浓,叫人的心都为之一撼动,砰然生出一种想要上前呵护的感觉。
明月凝着那女子的窈窕的身形,愈发觉得眼前的情景竟然是这样的熟悉—那幅画作之上便是这样一个情形,想来重华宫便是皇上和梅妃初次相遇的地方罢!思虑间,心下却是愈发惊异于那女子的聪慧。
梅妃一直是皇上心头的隐痛,这些年来他虽然下令宫中封口不提,但是心中仍旧是对她用情颇深,这一点从梅妃生前的宫殿之中东西都纹丝未动便可以看出。
然而此女子不仅选择了梅妃与皇上初次相遇的地方来歌唱,却是选了一首思君之歌,不禁让人觉得恍若梅妃在世,以然是许久不见皇上了,这才在这里唱出这样的歌来。
明月心中清楚,梅妃自然是不会再活过来了,这女子虽然与梅妃打扮的相同,但是身量上更娇小一些,少了梅妃身上清丽脱俗的孤冷。
那么,既然梅妃不会如自己一般重生,那这个女子,又会是谁?
清浅侧目,便见众人皆是惊异不安的神色,唯有皇后和皇上神色各异。
皇上是一脸的沉醉怀念,甚至是有着淡淡的哀伤,而皇后—唇角含笑,眉眼之间皆是温和。
皇后!是皇后一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