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巧儿曾匆忙地进门,见到明月侧卧面朝墙壁,便急忙上前叫了一声道:“主子?”
明月微微动了一下身上,便听巧儿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了一口气道:“奴婢还以为您又不好了。”
闻言,她转过身来重新坐起,巧儿便斟了一杯茶端到她的面前,皱眉道:“方才奴婢见太子殿下怒气冲冲地离开,可是因着奴婢方才的话?”
轻轻摆了摆柔荑,明月只咽下一口茶道:“与你无关,只是我不愿见他那副虚假的嘴脸罢了。”
巧儿心下安了几分,“哦”了一声,复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主子现下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老大人逝世的时候也不见他和四小姐来看一看。现下又来做什么劳什子好人!”
“你心中晓得就好。”明月低低叹了一声,将茶盏放到一边:“只是面上不要再表现出来了。慕容沛虽然面上没有多大的作为,但是到底是有心机的人,你可不要再冒失得罪了他。”
巧儿闻言连忙点头,明月便继续道:“方才我斥责你,你可怪我?”
“不会的。”巧儿拨浪鼓似的摇头道:“奴婢也是一时气愤才口不择言,刚刚若不是主子斥责了奴婢,只怕现下就要被太子殿下拉出去砍头了。”
“你能明白就好。”
话毕,巧儿看到桌子上的药膏,便道:“这阮太医真是有心了,日日熬了药膏过来给主子用。”
明月随着她的话将眸光落到桌子上,却是有些无言。
就听得巧儿叽叽喳喳地道:“那晚主子突发高热,奴婢便去找了他来给主子医治。谁知道主子的高热一直不退,阮太医便到院子里用井水浇湿了身上,再回来抱着主子降温,这样反复了好多次,才把主子身上的高热降了下来。”
明月闻言不由得一愣,低呼了一句:“什么?”
“啊!”巧儿似是刚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解释道:“主子别多想,您那晚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什么事也没有,奴婢一整晚都在旁边看着呢!”
难怪……
明月身上一阵乏力感袭来,心下却觉得沉甸甸的难以释怀:
难怪他第二日声音中会有喑哑的意味,想来那晚那样来回折腾,他自己也着了风寒,只是强撑着无人发觉罢了。
想到阮无城那削瘦的身量,明月便觉得心中有排山倒海般的愧疚压在心头。
自己竟这样大意,前时之时已经连累阮无城受伤了,如今又叫他为帮自己而生病,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巧儿不知明月心中所想,只见她垂首面上微带难色,便有些担心地叫道:“主子你怎么了?”
这样一叫,明月才晃晃然回神,自知有些失态,便摇首掩饰道:“没事,你先给我上下药膏吧,等下风干了就不好用了。”
巧儿一笑,道:“主子放心,阮太医说了,为着主子的不按时用药,他已经在这药膏中搀了芦荟膏,半天不用也不会干。”
明月闻言不由得失笑,这阮无城还真是了解她的性子,竟连这样枝叶末节的事情都会注意到。
还在想些什么,巧儿便转而取来药膏,想到方才的事情不由得担忧道:“主子,方才惹怒了太子殿下真的没事吗?若是殿下不喜欢您了,那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吗?”
明月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便接过她手上的药膏道:“眼下我也没有心思和他转圜,他愿意怎样是他的事情。况且他只是不满我这样的情绪而已,且先这样吧。他不来还少些聒噪。”
垂下眸光,巧儿自然是知道明月疲于应对慕容沛,但是心下却依旧是隐隐地担心。她一向是个爽利的人,息怒哀乐全部都表现在脸上,所以在给明月上药的时候,一脸的愁态也落到明月眼中。
“我知道你担心我。”明月帮着巧儿一起在膝盖上缠上纱布,低低开口。
“主子……奴婢真担心,真的好担心您在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巧儿手下的动作迟缓了下来,明月拍一拍她的手似是安慰。
“不会了。”顿了顿,明月伸腿试了一下纱布的松紧,继续道:“我与慕容沛的情分本就浅,我于他是利用,而他于我,也不过是色相而已。”
巧儿闻言微微一怔,便见明月放下挽着的衣角道:“女为悦己者容,他既不是取悦我的人,我自然也不愿意为他梳妆。”
“是了,可是主子的相貌与从前并无半分分别,太子现下还是转了性—”巧儿蹙起双眉,想到从前的事情,心中终究愤愤不平。
明月无声的笑了一下,却是慨道:“女子以色相示人,终究不会得到什么好果子。所以即便我从前模样与现在没有分别,但是我那时候心思愚钝,自然不得慕容沛青睐。可如果我面目丑陋,就算满腹的诗书气自华,只怕也不会得到任何的瞩目。”
巧儿点首,受教颇深道:“奴婢明白了,只是小姐真的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重新躺到榻上,明月嘴角染了一点寂寥:“现下……我当真是没有心思去演戏了,且让她们唱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