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涟被朱履祜一系列质问气的脸色涨红,头上青筋跳动,寒声道:“王爷慎言,纵然有官吏狎妓,宿娼,那也只是小德有亏,何来贪官污吏……”
朱履祜语气如刀,呛声道:“不是吗?那萃芳楼一夜要一两银子起,一个正六品官员月俸不过十石,你告诉本王,他们一个月去青楼十七八次,这些银子从何而来?一个七品小吏的府邸比本王的王府还要大,从哪来的?那些古董字画,每一个都价值几百两,那成群的丫鬟仆人,每个月没有月钱吗?小妾是一房又一房,是不需要花销吗?”
在这个时候,民间的粮价基本上维持在一石一两银子以下浮动。也就是说,一个正六品的官员,月俸不超过十两!
杨涟脸色骤变,嘴角哆嗦,说不出话来。他不缺银子,也自认为持身很正,可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些拿不到台面上讲的事。
大明朝廷上下早已经腐朽不堪,处处都是银子开道,尽管他是左都御史,也需要大量的银子,那些早已司空见惯的事他也接受了不少。
比如当初汪文言行贿内廷救熊廷弼,银子他也有出,四万两,可不是他们几人那点俸禄十年二十年可以积攒下来的!
作为御史,他不怕别人与他争辩,若论大道理,他不惧怕任何人。可纠缠这些‘小节’,别说他,哪怕是整个东林党都没有办法,他们都有涉及,确实违反了朝廷法度!
朱栩在一旁看着,神色不动,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
朱由检在一旁听得不停皱眉,本来他还没有在意,可听着靖王的话,细细一算,让他心里震惊无比。
这样的花销,一个月没有百两银子是做不到的!
难不成,整个大明官员都是贪官污吏不成?
朱履祜看着杨涟变幻莫测的脸,追击道“杨大人,你认为我督政院只是查处官员狎妓、宿娼?之所加以重处,那是因为狎妓,宿娼的背后,是贪污横行,是官吏的腐败无操守,是整个大明吏治的腐烂,这才是我督政院要整治的事!你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连这点都看不穿?”
杨涟脸色难看,眼神闪烁个不停。
他怎么会看不穿,他是下意识的反对,哪怕现在在他看来,督政院这么做还是太过,不能引起天下官吏的不安,要安抚他们,这样才能团结一心,用心国事,整肃天下,中兴大明!
杨涟压着心里的不舒服,脸上的难看,对着朱栩抬手道“皇上,不管靖王怎么说,此举已经引起京城百官恐惧,若是长此以往,恐没有官吏再有心为朝廷做事,各部衙门都会瘫痪,臣请皇上明旨安抚,责令督政院停止巡视顺/天。”
平王抱着肚子,看着杨涟,他胖胖的上看不出什么,却对杨涟的话心知肚明。
要是朱栩的明旨一,今后就再也不能查这些事了,意味着皇帝‘低头认错’,标志着这场整肃吏治彻底失败,再无重来之日。
这也是杨涟的目的,他要护住整个东林党!
朱栩淡淡的抬头,看了眼靖王朱履祜。
朱履祜会意,抬手向朱栩,朱由检道:“皇上,王爷,杨大人实在是胡搅蛮缠,致我大明法度于无物,都察院近年来,毫无功绩,反而成了贪官污吏的遮挡,臣建议裁撤都察院,重新整顿,并入我督政院!”
杨涟与朱由检几乎同时大变脸色,吃惊的看着靖王。
杨涟的吃惊是因为朱履祜的大胆,居然要裁撤都察院!
朱由检的心惊,是到了这一刻他才醒悟过来,这才是朱栩的目的——他要裁撤都察院!
朱由检头上冒出细细冷汗,彻底的想通了,以朱栩向来谨慎,谋万全的性格,不可能真的让京城百官惴惴不安,无心用事,他不过是要借此裁撤与督政院权责高度重叠的都察院!
杨涟脸色惊变,睁大双眼,瞪着朱栩道:“皇上,臣反对!都察院乃太祖亲立,都察六部,巡视天下百官,是朝廷最重要的衙门,决不能裁撤!”
朱栩看了好一会儿的戏,这才开声:“杨师,你的都察院实在是让朕失望,这样吧,这件事交给文昭阁来处理。另外,召回所有在外的御史,全数回京,督政院准备立案,要对他们进行详细甄别!”
杨涟听着朱栩将这件事交给信王,心里也暗松一口气,若是皇帝抓着这个把柄不放,他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可朱由检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是朱栩早就准备好的,最后却将这个决定权给他,分明是要背裁撤都察院的黑锅!
可不等他想到话来推脱,朱栩已经起身快步离开武成阁了。
杨涟也沉着脸告罪一声,快步离开了武成阁。都察院是他们东林最后的大本营,不能再失去了,他要想办法保住。
朱由检深深的看了眼靖王,也转身回文昭阁。杨涟要保住,他也需要冷静的思考,妥善处理这件事。
待两人都走了,平王看了眼靖王,摇摇晃晃的也转身,同时道:“这督政院今后是没法太平了,我管不了了……”
靖王悄悄吐了口气,双眼望着平王的背影,跳动着炽热的火焰,直到他背影消失,才轻声自语:“你只想做什么也不管的风/流王爷,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