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激昂的话语之后,武昌巡抚衙门里又陷入了平静,我默然地看着胡林翼,揣测着他的意图。
过了许久我方才开口含糊地问道:“先生说把首府迁到武汉来,不知是何意思?”
“太平天国、上帝教、天父天兄……你们从一开始就不伦不类,虽然嘴上喊着‘奉天讨胡,同享太平’,但四处烧古书、毁宗庙,败坏传统,根本大事难成。”胡林翼顿了一下说道,“城王您可否听某一言,据武汉之地,另起排满兴汉大旗,这样才能招揽更多的有识之士共谋大事,况且现在东南半壁无主。”
好一个胡林翼,他这是鼓动我脱离太平天国另起炉灶,他明确表示绝不考虑归顺太平天国,但可以考虑追随我为我效力。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了一丝美意,但提到脱离太平天国这事就不好办了。
其实这个问题我一直都在考虑,现在的太平天国已经变成了名义上的“君主立宪制”国家,但实际上就是建立在各个地方实力派的联合之上的寡头政治,包括我、李秀成、陈玉成、李世贤以及杨辅清等诸王都是手握重兵的地方军阀,推倒洪秀全之后我们通过“诸王议会”重组了太平天国的权力机构,我名为“议长”掌握最高权力,但对于其他诸王实际上鞭长莫及;洪仁是行政院长,坐镇天京代表中央,实际也就只能管管自己的片区。
“不行!”我开口道,“润芝先生不了解我国体制,我天国如今并非是由天王做主,而是由议会做主,本王是议会议长,也就掌握着天国实际上的最高权力,先生难道要我自己分裂自己?”我心里清楚,现在还不是扯下太平天国大旗自立的时候,我要是这么做就等于是站在了清军和太平军两个势力的共同对立面自取灭亡。
胡林翼听闻已是惊讶不已,我继续说道:“武汉确实是个好地方,本王也有打算在这里发展,润芝先生要看到,本王掌控下的太平天国已经和早年的太平天国不一样了,你何时听闻本王破坏传统了?”
胡林翼无言以对,这种情况他简直前所未闻,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太平天国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政体,但可以肯定的是之前洪杨初起时那种“文化大革命式”的破坏已经没有了。那么到底能不能拉拢胡林翼到我麾下效力呢?我准备做最后的尝试,于是我开口道:“瑞城久闻曾国藩和湘军之所以能够坐大,全赖润芝先生坐镇湖北统筹规划,先生之才自不必说,本王反清排满兴复中国之业,不能没有先生的帮助,我冯瑞城以人格担保我绝不是洪秀全、杨秀清之类,为了湖北百姓也为天下苍生,还请润芝先生三思。”
我的话说得并不过分,当初湖北大半失陷,库储一空,百物荡然,正是胡林翼通过改漕章、通蜀盐、整榷务等改革措施,岁入四百多万两银子,使湖北的财政收入仅次江浙;而曾国藩湘军的军饷也主要依靠胡林翼这边,所以说没有胡林翼也就不会有湘军的发展壮大。这些都是胡林翼才能的体现,也是我要全力争取他的原因。
“城王殿下,于情于理胡某都不能与您共事,但胡某反复思索,当今天下能够一扫六合,重振华夏的就只有您了,”胡林翼缓缓地说道,“既然殿下保证不反传统,为了天下太平,胡某愿意为城王殿下效力。”
“太棒了,”我几乎高兴得跳起了起来,开口道,“有润芝先生相助,何愁江山不定?您现在暂且回公馆休息,之后的事本王自有安排。”
胡林翼也投到了我的麾下,我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表,从沈葆桢到刘铭传再到胡林翼,能够得到这些近代名人的肯定说明我真的是前途无限。带着喜悦的心情,我在湖广总督府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我发布政令,恢复武汉三镇的日常秩序,改湖北巡抚衙门为太平天国湖北省政府,任命胡林翼为湖北省省长;至于湖广总督府,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改建为新的城王府,因为之前也和胡林翼说了,这段时间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武汉来,而且武汉是个大城市,又是重要的通商口岸,无论是政治、军事还是商业地位都比安庆重要太多,在这里确实可以干更多的事,如此一来搬迁城王府到武汉也就势在必行了。
“殿下,任命胡林翼这事是不是太仓促了?他与我天国作对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您用两天就把他说降了?”陈玉成对我说道。
“嗯,英王说得有道理,不过现在的湖北我们只打下了武汉和周边的一小块地方,本王让他做这个湖北省长,他胡林翼也只能管管武汉的民政罢了,没有实际权力的。”我笑着说。我确实也担心胡林翼不是真心投降而是另有图谋,所以现阶段先借他的名望但不给他实权,这样时间拖久了胡林翼要是图谋不轨就是不反也得反了。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玉成也就不再操心了。”
陈玉成说罢瞧瞧四下无人,又转过头来小声对我说道:“殿下,卑职有个想法想和您说说您看行不?”
“英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陈玉成看着我,一脸正色地说道:“陕北连年灾荒,贫民遍地流离,他们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而且清妖在那里早已丧尽人心,所以玉成想领一支人马远征西北开拓天国疆域。”
陈玉成提出想要进兵西北,这我早有预感,历史上的他就在安庆失陷后派出了一支远征西北的队伍,现在这个时候他提出也是合情合理的。我仔细想了下,正如他所说,西北地区灾荒严重,大量灾民无家可归,去那里正好可以极大地扩充兵力,而且清军对那里的防备也十分薄弱,难怪陈玉成会盯上那里。不过我是不希望陈玉成走的,毕竟我现在的首要对手是曾国藩的湘军,陈玉成一直在北面帮我对付绿营兵,陈一走相当于撤去了我的一道屏障,之后我将直接面对皖北鄂北那些绿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