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太太托付我照顾她女儿,说她女儿精神上有问题,天知道一个精神病人怎么进了大名鼎鼎的畏法思明所,你想走就走好了,我找了她好几天了,她不接我的电话,像是在躲着我。但我没办法啊,受人之托,帮人办事,今天我刚按照子衿太太的嘱咐去买了药,没吃药的叶雅歌难不保会病啊,反正跟你没关系,你走吧,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担着。”
凌灵说完撂了电话,章柳听着“嘟嘟”声,一筹莫展,想到叶雅歌刚刚说“一个人害怕,害怕的时候就想离开这个世界”,惊恐便从头到脚的蔓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不决中,天渐渐黑了,墨色的苍穹将夕阳残存的最后一线光线吞噬了,在章柳的心里投进无涯的阴影。
大堂里传出杯子落地的声音,稀里哗啦的脆响,仿佛要在地上砸出一个窟窿,他瞥见本站在门口的酒店工作人员忙冲了过去,有人在用对讲机指挥。
“7号,7号,快找两个保洁把大堂打扫一下。”
“7号听见了吗?”
“注意设置警示牌,不要让入住的客人踩到碎玻璃渣!”
“快点打扫!快!”
“快!”
章柳闭上眼睛,随着酒店里的忙碌而心跳加速,快!快!快去看看叶雅歌怎么样了!万一她出了事,万一她想不开了怎么办!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满脸的汗,阔步走进旋转门里,工作人员示意他绕到边上,他充耳不闻,坚决的走向服务台。
碎渣子卡到了皮鞋底里,服务生追着他道:“先生,先生,地上有玻璃,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失误。”
章柳无力的微笑,“不要紧”,脚底似有异样,却比不上胸口乱如麻的压抑。
不知道为何,他感觉对不起林睿,可没有办法,没有第二个选择,从滚滚尘埃中被唤醒的当年叶雅歌生病时的过往,像挖宝藏似的被挖了出来,再恢复不到原位了。没有见识过重度抑郁症的人,无法体会章柳眼下的心情。
恍恍惚惚的,打听到了叶雅歌的房间号,前台拨下内线电话,对方像是接了,说了两句,就挂了。
“先生,叶女士请您稍等。”
章柳默然一点头,很怕注意电梯的方向,但一次又一次的扭头观望。
终于叶雅歌出来了,穿了件宽松的黑色蕾丝吊带裙,外面罩了件暗花的半透明丝绸开衫,长散在后背上,褪掉了所有的饰,趿拉着酒店里的拖鞋。
她双手环胸,没好气的问章柳道:“你不是走了吗?”
章柳咬了咬嘴唇,咬出了血腥的味道,“有个设计师叫凌灵,她是子衿太太的朋友,子衿太太拜托她照顾你,然后凌灵拜托我照顾你,她马上就到了,等她来了我就离开。”
章柳故意不提子衿太太是叶雅歌的母亲,还是她的姨妈,他现在糊涂了,因为她的回来,牵扯进这段关系的人越来越多。
叶雅歌抬抬眼角,不懂声色道:“凌灵,她去纽约的时候,经常去我家,我认得她,怎么了,她让你看着我?我是律师事务所里的主管,连人身自由都得不到保障,岂不要让同行笑话。”
章柳道:“你误会了。”
“那就是你心甘情愿留下来陪我,拉了凌灵做挡箭牌”,她向章柳走近一步,“到房间里说吧。”
章柳向后退了一步,“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们去餐厅吃点东西。”
“你不是要和你的女朋友共进晚餐吗?”
“等……”章柳想说等凌灵来了我就走,但他放弃了刺激她,说:“你想吃什么?”
“随便,都行,不耽误你的时间。”
“不耽误。”
叶雅歌笑起来,向后拢了拢头,她以为章柳旧情未了。
两人到了酒店里的西餐厅,叶雅歌一副吃不吃,吃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胳膊肘撑在桌上,先点了一瓶红酒,打开,倒了两杯。
章柳道:“我不喝酒。”
“为什么?要开车?”
开车自然不是真实的理由,这里是五星级酒店,找代驾非常容易,他答应过林睿,永远不喝酒了,作为一个男人,对心爱的女人的承诺,重如泰山。
章柳道:“是啊,要开车。”
叶雅歌不强求,把两杯酒推到自己跟前,说:“我来喝,听说国内遍地假红酒,打着进口的招牌,狸猫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