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街头杂耍的艺人,每日跟着戏班子游走于各地。经常风餐露宿,也经常以天为盖地为席。”郑樱桃回忆着“尽管如此,我依旧在戏班子里过得充实而愉快,直到来到襄国,遇到了襄国的富豪。”
“因为我自幼面相白皙,男生女相,故而自幼饰演旦角,偶尔会演一演女性丑角。那日我们戏班主接到一个大活,是为翠鸢楼的店庆唱一出戏。”郑樱桃的眼睛此刻闪过嗜血和挣扎。
“后来呢?”崔婵拍了拍郑樱桃的肩膀,轻声问道。
郑樱桃看着崔婵的模样,叹了口气,收敛起情绪,继续说道:“后来我们欢天喜地的去演了这一出戏。却不曾想,我的妆容太过秀丽,竟生生的迷惑了底下的贵人。这贵人在襄国本就是权势滔天的主儿,我们班主即使百般不愿也是奈何不得。最终我被当做礼物留在了贵人的府邸。”
郑樱桃看着崔婵,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最初我以为贵人看上了我的皮相,虽然不愿如此受辱,但毕竟是人高我低,只能低人一等,逆来顺受。原本我想日子就这么下去吧,却不曾想那贵人竟然是一个爱好虐待的主儿!我在他手里区区数月,已经皮包骨一般,不堪凌虐的我忍着剧痛跑出贵人的囚禁,在拼了命的毅力中,我疲惫的扑倒在了老爷的脚下。”
“我记得,当我枯槁的手握住他的脚踝祈求他的救赎时,他没有嫌弃的踢开我,而是低下头来静静的看着我。”郑樱桃此时笑了,只是恍惚间有种笑中带泪的感觉。
“老爷说了什么?”崔婵皱起眉头。
“老爷说,命由天定,事由人为,我要是想活着,就不要像狗一样的匍匐在地上,连骨气都丢了。老爷说,他不救软骨头,若是我想活,就咬牙站起来与他平视。”郑樱桃看向崔婵。
“也许你们女人不懂,这句话若是换成你们女人,也许觉得老爷是个面冷心黑见死不救的人,他的说辞不过是推卸之语。但是对于我们男人,老爷是用平等看待一个人的语气激励我,告诉我如果想要他救,就不能软弱的放弃自己,像狗一般的乞求他人,像狗一般的摇尾乞怜!自己是强者才配让更强的人伸出援助之手,这是男人之间的法则。”郑樱桃看向崔婵,眼睛里带着骄傲。
“诛人诛心,德人得心,自古如此。”崔婵点点头笑道。
“是啊,德人得心。”郑樱桃轻叹一声。
“那天,生的希望,男子的尊严鞭策我不能软弱,不能低头,不能放弃。即便全身痛如刀绞,也要咬牙站起来。站起来就有生的希望,趴下只会轮入昏暗的地狱。这种渴望光明,让我站了起来,迎着那天傍晚的余晖站了起来,平视老爷,忍着痛看着他。”郑樱桃笑了,一如知音一般的笑了。
“我那一眼,虽然不曾言语,但是我那倔强和渴望生的意愿促使老爷救我出来。”郑樱桃看着崔婵“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既然老爷救了我,为奴为仆,哪怕是做娈童,我亦甘愿。”
“我似乎能理解了,但我也似乎了解了,你郑樱桃骨子里其实是一个以怨报德的人,也是个骄傲的人。”崔婵笑了起来“你们男人总是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怕就是这种默契和尊重的畅快吧?还有一种不用费劲口舌,不用违心之论,不用按耐性子讨好的痛快贴心吧?”
“而且我猜,你那个所谓的贵人,以我看人的眼光,能让你失色的,又能让你恨的,但是却让你如此平静阐述的,怕是没落的郭家之人吧?”崔婵看着郑樱桃挑眉,笑了起来。
“那么巧,在人家内宅救了你。这世间能让老爷出入内宅的只有郭家,而能让老爷为你鞭笞郭月致死的,只怕跟郭月关系匪浅。若说是郭月之父,我倒是不信,因为岳父的人,女婿要不来。只怕是郭月那个混不吝的兄长郭涛吧?”郑樱桃叹了口气。
“看来清河崔家的嫡女果然有几分洞察之力。”郑樱桃算是默认了。
“怪不得你那么恨郭月,又那么迫不及待的整死她。”崔婵笑了起来。
“郭月的似并非是因为我。”郑樱桃摇摇头。
“不是你?”崔婵眼睛亮了起来“莫非是跟你很相似的人?”
“主母来我这里不就是想打听他的吗?”郑樱桃聪明一笑。
“嗯,我想知道他是谁?”崔婵笑道。
“宁家家主,宁以恒,晋朝乌衣巷的宁家。”郑樱桃很干脆的回道。
“宁以恒?乌衣巷宁家的人?”崔婵眯起眼睛“竟然是他?!”
“不知道主母有何打算?”郑樱桃好奇的说道。
“打算倒是没有,不过是想让宁以恒做我的幕僚罢了。”崔婵骄傲的说道。
“宁家家主会做清河崔家的幕僚?”郑樱桃有些不可置信。
“不管他愿不愿意,既然在襄国一待就是两年,只怕他宁以恒一时半会还无法回晋朝。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宁以恒回不了晋朝?”崔婵笑了起来。
“为什么?”郑樱桃好奇道。
“因为沈易之回晋朝,宁以恒便只能代替他做人质。”崔婵透彻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