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的电厂,就着落在这次了。不管用什么方法,总是要让金国帮你把电厂建立起来才好。出资方面,金国出一部分资本,当然,你也要出一部分。我想,你应该有这方面的预算。”
“当然,我当然有预算。我准备了二十万磅,注意,不是二十万佛郎,而是二十万阿尔比昂磅。这将是华比银行在金国最大的一笔投资,如果你能把事情促成,所得到的佣金,就足够还清你所欠我的债务了。所以我现在倒是在想,到底是该希望你谈成,还是该希望你失败呢。”
简森夫人边说边笑着,赵冠侯假做要恼,上去抓她,两人一追一逃,在小房间里笑闹起来。直到他将简森夫人扯住,拖到那张拔步床上,简森夫人的笑声,依旧传出很远。
与此同时,津门,赵宅之内。苏寒芝正在油灯下,小心翼翼的为赵冠侯做着鞋子,虽然有了钱,不用自己做这粗活,但她依旧坚信,冠侯穿自己做的鞋,才最舒服。
直隶总督春、夏、秋三季驻于津门,冬季驻于保定。韩荣约定在此谈判,也是有意让洋人离开津门到保定前来谈判,摆出自己是主,洋人是客的态度,自壮声威。
府见府,两百五,保定距离津门两百五十里,一如津门之距离京城。这里的饮食,也极有名,内中别有两宗最为出众。一是因为设有总督衙门的关系,侍奉疆臣,应运而生官府菜;二就是街头巷尾,都能看到的驴肉火烧铺子。
徐二的铺子,离着总督衙门不远,有些到衙门来办差的大员,一时等不到接见,便也在他这里吃上一份驴火,要一碗驴杂汤。因他的手艺好,用料也足,极得官员赏识,赚的银子也极多,与总督衙门中人相处也极好,偶尔还能帮着牵线说合,做些中介勾当。
日久天长,他也见多了官员,就算是红蓝顶子的大员,也见了无数,按说看见谁都能淡然处之。一个涅蓝顶子的年轻武官,在他这吃上一份火烧加驴钱儿肉,配一碗驴杂汤,倒是不稀罕。可是当这名官员旁边还有个金碧眼,冰肌雪肤的泰西女人陪着他一起喝驴杂汤吃火烧,这就让他大觉惊讶了。
饶是徐二活了那么多年,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忍不住偷眼观瞧着。看两人蜜里调油的样子,时不时凑到一起窃窃私语,随后就笑闹一阵,似乎像是一对相好,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大金国的男人,能钓上泰西女人的没有几个,何况看这女人面容姣好,穿戴奢华,分明是个有钱人,也会看上金国的四品?
但是看两人身后,跟着八名总督衙门的材官,就知道身份并非等闲,也不敢有丝毫慢待。韩荣对于赵冠侯极是优待,他手上急缺通译,更别提与洋人能打交道的。赵冠侯到了保定之后,与阿尔比昂领事詹姆斯接触了两次,极是相得。至于和卡佩领事安托万,虽然有些龃龉,但是整体上,也能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友好,这对于韩荣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是以他想要吃点保定地方美食,自无不准之理。赵冠侯对于天上龙肉,地下驴肉的名号仰慕已久,自然不会放过保定这地道的美味。
只是在他看来,简森这种欧洲贵妇,对这种食物未必有兴趣。不过两人要是想长期维持这种关系,彼此的妥协最为重要。如果她只能要自己妥协,却不肯为自己妥协,那这种关系还是早点结束为好。只见简森皱着眉头,虽然吃着很艰难,但硬是手里的的驴肉火烧就着驴杂汤吃了下去,赵冠侯的心里略有了些计较。
“我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喜欢吃这个,其实你可以放弃的。保定这里虽然没有很好的番菜馆子,但是只要你开口,韩大帅手下,还是能找出几个做番菜的厨师。”
“我不喜欢这见鬼的驴肉,更恨这个斜切,吃这个,总让我觉得恶心!但是你喜欢,我就要喜欢,”简森的目光火辣,仗着卡佩语外人无从知晓,也就不用含蓄。“我在非洲时,吃过生肉,跟这比起来,这东西再恶心也没关系,我们以后要相处很长时间,所以我要学会适应你的饮食,当然你也要适应我的。”
这话说的赵冠侯心内一软,不敢再看她,低头将剩下的驴杂汤一饮而尽。但并不急着起身,而是和简森谈起了公事。
“詹姆斯和安托万这两个家伙,关系并不怎么好,而且在这次冲突里,阿尔比昂租界并没受什么损失,也没立场索要赔偿。詹姆斯一如我们说的帮闲,就是跟着起哄的。如果卡佩人要到赔偿,本着利益均沾原则,他们就也可以无理取闹,索要补偿。如果要不到,他也无所谓。所以我要对付的,实际并非两国,而是一邦。”
“你很聪明,对他们的问题,也看的很透彻。”简森赞许的点点头,“如果你到你们的朝廷办洋务,或许会和你们的章大帅一样出色。但是现在,你的睿智并没有意义。安托万并不好对付,而詹姆斯也不会放弃可能得到的利益。如果我答应和安托万约会,确实可以帮你争取到一些利益,但我相信,你是不会让我做这种事的,对吧?亲爱的。”
赵冠侯一笑“亲爱的,我并不是那些蠢材,真的认为靠美人计可以获得外加筹码。不管安托万先生对你如何着迷,他始终是领事,必须要为自己国家的利益负责。这次的事件,虽然不是教案,但依旧是一次敲竹杠的机会,他们不会放过的。何况安托万和我,还有私怨,更不会给我面子了。如果韩大帅知道真相,不知道会不会想借我人头一用,平息一下安托万先生的怒火。”
简森夫人谈起正事,还是极有见解的“那没有意义。你们的矛盾属于私人,但是身上肩负的使命,却属于国家。他们分的清公和私的区别,不会因为这种私人的恩怨,而影响公事。恕我直言,你想让他们放弃赔款,是不可能的,如果和他们不能谈妥条件,那就只有让驻京公使,与你们的总办大臣来谈。但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好处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