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坤用餐速度极快,两张加了馅的胡饼、一碗羊奶酪、撕下半只烧野鸡风卷残云,婢女服侍他净手,忆君还在小口抿着眼前奶酪,她只吃下小半碗。
扔下拭手的锦帕,尚坤冲门外喊“阿显”,转头看见忆君吃饭的样子,他埋吠一句:“养只猫也比你吃得快。”
忆君索性放下碗,她胃口本来就不好,从不敢吃得过多过快,坐在他面前,全程被人注视更是没胃口。
这是生出脾气了,尚坤笑了笑,轻抚她的脸颊,“一会儿有人来专门教你功夫,晚饭时等着我。”
知道他要出门,一旁的侍婢们捧着佩饰静候,忆君站起来也轻点一下头。她真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心里一直在抵触他,更抵触自己的处境和身份,可真怕惹恼了尚坤,权贵人家不会把一两条人命放在眼里。
鄙视自己卑躬曲膝,耐不住向现实低头求生存。
他站在屋正中,像是等待,又像是要求,只拿眼投向她。
她走到锦盘前,望着琳琅满目的各式玉器佩饰不知该挑哪一件,转头望向尚坤求助。那人信手一指,见是块虎形羊脂玉佩,忆君挑起它走到尚坤身边为他系在腰带上。系好之后,又细细整理流穗,挼平衣袍,她退后一步福身,“送郎君出门。”
有几句话的功夫,屋里安静无声,尚坤盯着忆君瞧了片刻,眸色从幽深变幻至明亮,意气风发带上亲卫们出门到虎贲营巡视军务。
忆君心中紧绷的弦放松,抓起自己的帕子也走出正屋,经过石桥时,她停下来看溪水中的鱼游来游去,多站了一会儿,想起挪动脚步不由望向正屋。屋门紧闭,侍婢们一个个回到她们听候小憩的几间耳室中。几名亲卫执戟站在台阶下,另有两个亲卫在屋里打扫除尘。
忆君心里有一丝疑惑,又想到尚坤书房肯定有不少的机密,这样的举动也不算太奇怪。
说是有教她习武的宫人要来,她在屋里等了一早上,直到近午时分,云尚仪亲自来解释要她再等两天。
“女郎身子弱,所求只为强身健体。府里的几个老宫人以前跟着大长公主上阵杀敌,她们习武的路数和女郎的要求有偏差。西边长公主府倒是有一位专习柔术的女武师,不巧因为父孝,长公主开恩放她回家守制,怎么也要等到年底才能回来。我又派人到各府里并宫中请教习,人家都说三五天后才有准信。”
云尚仪说话顿了顿,笑容可掬,“倒要女郎多等一阵子。”
“无妨”,忆君温语道,“有劳尚仪费心。”
云尚仪笑着谦让几句,带着随从们回去。
女师傅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接下来她该干什么。这里是大长公主府,她一个没名没份的小侍妾也没资格去请安、表孝心。除了吃饭睡觉,忆君觉得该要找点事干,若不然这种闲得发慌的日子总有一天会逼疯她。
打开覆在绣绷子上的素锦,描着一幅牡丹花图,她的女红太糟糕,不想糟蹋好端端一块绣布,再命侍女们收好。
走到窗前书案前,格架上放着几本儿女情长的话本,略翻一翻也觉无聊。唤过侍婢加水研磨,忆君提笔认认真真练字,想到子君可能还在赶往西疆的路上,风餐露宿,她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聆风院的侍婢们不敢妄自猜测罗家女郎的脾气性情,留下屋里当差的几个,其余人站在院里树荫下悄声交头接耳,除了对罗家女郎的外貌品头论足,她们最大的困惑就是不明白郎君为何瞧上一个病娇美人。
别说府里以前养过的女孩儿,就是眼前,东边院里那十几个人里头,单从外貌论强过罗家女郎的人不是没有。可是,郎君从不拿眼去瞧她们一眼。
“别是郎君不喜欢家里养着的人罢?”有个侍婢弱弱问道。
别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全都站好不再接话头,有在府里呆得久的侍女心里一合计,真还八|九不离十。她们没胆嚼郎君的事非,说不准他突然提前回府,被听了去,那还了得。
吸取昨天的经验,忆君下午小憩半个时辰,养足精神等着尚坤回来用晚饭。
阳光照在屋内,影子从窗前两步变幻到圆桌前,再投影到多宝格上的摆设,后来又上升到梁顶。直至屋内明瓦宫灯点亮,忆君一直在等待着不属于她的人,用一颗敷衍的心消磨光阴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