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当,楚寒衣和徐湘披上了战甲,金刀大马守在了徐府门前。府里的两百名暗卫护在内围,外围则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三千精兵围得密密匝匝。楚寒衣以前曾率兵守城,而今只是护住一座府邸,虽然没有牢固的城墙可依,有府内外布好的五千兵士在手,并无任何畏惧。
是以当朱镛派出的小将率一千人马奔袭而来时,彻底傻眼了。毫无疑问的,这些人被尽数剿灭。而在京城之外,徐奉先和徐奉英率领的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皇宫中的朱镛得知消息时大惊失色,惊怒之余第一次觉得绝望——
显然徐家早有准备,徐府外围的三千兵士出现得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他们从何处出现,也不知道府里还有多少兵马。徐家暗中藏了如此多的兵马却根本无人知晓,这说明什么?
而城外的十万漠北军都是精兵,后面是否有援军也未可知。作战的号角已然吹响,朱镛手下的人马绝非徐奉先的敌手,而城内有楚寒衣坐镇,想要拿徐家的家眷威胁简直难比登天。更可怕的是,如果楚寒衣在护府之外还有余力,那么徐家里应外合……朱镛简直想都不敢想!
然而再怎么绝望,朱镛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当即清点人马,停止对皇室的清洗,一部分兵力放在徐府附近以防楚寒衣出击,他则率领其他的兵士亲自登上城楼迎敌。
从午时至深夜,城墙内外死伤无数,徐府那里却没有半点动静。楚寒衣一直守在府门前只守不攻,整个徐府被围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想要放乱箭烧了府邸,箭支却连徐家的墙都碰不着;想用附近的民居引火过去,但徐家建府之初就选了片好地儿,周围只有亲贵家的园林,烧不起多大的火势,更别说楚寒衣早有准备,火苗儿一舔到徐家,便即有人拿水扑灭。想要强攻,更是鸡蛋碰石头。
朱镛在城楼迎战,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对付楚寒衣,简直无可奈何。内外皆是徐家的人马,他还要时刻防着楚寒衣突然从哪里带出一支神出鬼没的漠北军,五六个时辰下来,身心俱疲。
城外的几万朱家军或死或逃,徐家在人数占了优势,已渐渐包抄过来。
朱镛坐在血泊中,耳边只有军士的急报——宜秋门告急、崇明门告急、天波门告急……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的朱家军,在此时已近溃败,原本高涨的士气已然低落下来,各处守军应付得捉襟见肘。
子时刚过,防守最薄弱的崇明门被攻破,据说是徐奉先的长子徐朔带八百人马突然杀出,里应外合。
防守被撕开一道口子,开始迅速的崩塌,宜秋门被破、望春门被破、丽景门被破……朱镛站在夜风中,心已然落入深渊。昨晚的这个时候,他正满心欢喜的奔向皇宫,杀了皇帝、夺了玉玺,为了京城落入朱家手中而欣喜若狂。
然而仅仅一天之后,这一切天翻地覆。仅仅一天的时间而已!
沈桓的背叛、朱成钰的错判、徐家军队的出现……这一切到底是天意还是有人暗中的布置?如果是有人处心积虑的安排,那这时间掐得也太准了!铺天盖地的绝望漫过来,朱镛手握长剑,浑身浴血。城楼下忽然响起徐家军的欢呼声和杀声,旁边已近溃败的军士纷纷丢盔弃甲。
城破了。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朱镛仰天长啸,听起来却悲怆凄绝。数年苦心经营,一路浴血奋战,铁腕手段除尽皇室宗亲,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
琳琅走出暗道时天色将明。
从朱镛大军长驱直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三个时辰,一天出头的时间里面,所有人的心都紧绷着,徐府上下甚至整个京城,应当无人能够入眠。在徐家得胜的消息传来的那瞬间,暗道里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虽然大多数人还不明白其中的起落转折,但徐家能掌控局面,总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皇室已被杀得七七八八,朱镛自裁、朱成壁被捉……而今天下群龙无首,皇权将落入谁的手中,似乎不言而明。
京城内外,文武百官的精神并不敢松懈。从朱家得胜入主皇宫,到徐家清贼掌控京城,这个转折来得太快,谁都不知道后面还会唱出什么天马行空的戏来。种种揣测在徐奉先率军守住皇宫时流传开来,然而徐府之内,琳琅这个时候只想好好睡一觉。
朱家已灭,徐家掌控局势,唯一能算威胁的楚淮安又远在西陲,皇权落入谁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但可以确信的是,贺家和徐家都已逃过了劫数。
提心吊胆了整个日夜,而今稍稍宽心,琳琅几乎是一碰枕头就睡着了。不过毕竟局势动荡,心里的某根弦依旧绷在那里,琳琅睡得很轻。双泉馆的丫鬟婆子们也都安然归来,木香等人撑不住,也都七歪八倒的眯着,锦绣和杨妈妈毕竟不敢掉以轻心,都强撑着守在琳琅榻边。
朦胧当中,琳琅觉得身边多了个人。厚软的床榻微微陷下去,琳琅几乎是在那一瞬间醒了过来,一把握住藏在榻角的匕首,翻身扬手。
手腕被人握住,匕首轻而易举的脱手飞出,琳琅脑子还留在混沌的状态,却已经看清了眼前的人——熟悉的俊朗眉眼、熟悉的温厚气息,他身上的铠甲还未解下,沾着斑斑点点血迹,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疲态,甚至有一丝血迹横在脸上,平时湛然有神的眼睛在此时也布满了血丝。
徐朗!
仿佛高悬在头顶的万钧巨石陡然卸下,琳琅顾不上说任何话语,下意识的重重扑进徐朗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