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家里没有鸡了,而且这汤的成色,也不像是一时半会儿能熬制出来的。我……至少睡了两个时辰。”
赋怀渊用玉勺小心翼翼地粥碗里慢搅,间或吹上几口气,便粥尽快变得温热。
“你傻呀,大半夜准备一顿饭,准备了好几个时辰……啊呀,好烫!”
“哪里?是哪里烫着了月儿?”
我含着一口粥,望他,吐出几个口齿不清的字:“骗你的……”
赋怀渊锁眉,以玉筷轻敲我的头:“你呀!”
“哈哈哈哈……”
我将粥咽下,放声大笑。笑着笑着,泪滴落到碗里,忙低下头,不敢叫赋怀渊瞧见。
赋怀渊抚了抚我的头发,轻声安慰,“我会回来的,等我。”
“嗯。”
他抬手至我眼前,掌心金色灵光散去,现出一串手钏,金丝为线,半透明白玉石为坠。在灯晖摇曳下,玉石内闪动着幽幽兰莹。
我欣喜接过:“我的月光石引。”
“月儿,待我回来,一起去寻找百样情丝,破解仙灵咒。”
“好,我等你。”
“吃饭吧,我……走了。——你……莫要送。”
“好!你走,我不送;你来,我风雨相迎。”
赋怀渊揉了揉我的发,惯来柔和的眸里闪过决断的芒。
我忙垂首吃粥,余光瞥见白色衣袍渐渐转出视线。我始终吃着热粥,喝着鸡汤,没有再抬头。眼里没有泪,心里……也没有。
屋内寂静无声,良久。
他走了。
他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我相信!
所以……我并不难过!我不难过……
一勺一勺舀着鸡汤,心头烦闷,嘴里苦涩难当,弃了玉勺,托腮,倚着桌子发起呆来。
七年前,才出锁天塔那日,我要替白长泠报仇刺玉藻一剑,赋怀渊替她挨了我那一剑,并严辞厉色告诫我不能伤玉藻、不能杀玉藻。我心中……曾有过些许的震惊与诧异。
然而,也只有过片瞬的不安。
大劫大难走过来,赋怀渊早已入我心,何需再生疑?
——三生良人当如赋,脉脉此情谁诉。他处处为我着想,时时替我分忧,若不是关至性命之事,他断不会如此决绝。
究竟是何事,令如此温情如水的他,狠心与我别离?
浑浑噩噩过了两天,度日如年,不思米香。
最痛的不是离别,而是离别后的回忆,点点滴滴自心底涌至眼前,浓得化不开的温情将漫漫长夜熬成一颗孤寂的心,将我变成一个神经病,前一瞬上扬嘴角,下一刻却湿了眼眸。
我推开两日未启的大门,望着夜空明月发呆。
司月上神……赋怀渊,你在何处?
低头,瞥见一位身着蓝纱衣的女子侧身躺在门下玉石阶边。我走了两步,伸手将她的脑袋拨正,她嘟囔两声,闭开双眼。
一双眼眸碧蓝如海。
“绫悄!”我大吼一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月,快二十年未见了,你还是这般美艳啊……”绫悄轻灵跃于我身侧,蓝纱碧眸,顾盼流转,聘婷秀雅。眼眸里少了些昔日的乖张,更多的,是岁月洗礼后的洗练与无奈。
我笑笑:“你一个人来的?夜千城呢?”绫悄的笑转瞬僵硬在脸上,我叹了口气,“追了将近二十年,他始终不肯予你一个家?”
绫悄大步迈进月殿,左右打量,夸赞一番,这才幽幽道:“一言难尽。”
“那就两言。”
“有酒么?”
“当然。”我苦笑,摇摇头。
这个痴女,莫非想要醉死不成?可是醉死也寻不到良人啊。
引绫悄到后屋酒窖,往下走数十级台阶,将窖里的烛火点亮,琳琅满目的酒坛惊得绫悄大叫一声,哇地扑了上去。我忙将她扯住,吼道:“这是老娘和老赋珍藏了七年的美酒,岂是你说喝就能喝的?”
“我听夜千城说你们在寻百样情丝,你请我喝酒,我把情丝赠你。”
“嗯……还得加上你和夜千城的故事。”
“好!”
她重重拍了下我的肩,颇有侠女之风貌。撒开膀子走到一个透明的水晶缸前,对着里头的暗红色佳酿流口水:“小月,这是什么酒?好美。”
“葡萄酿的,我给它取名叫‘月’。”
“那这坛呢?”
我走到她跟前,顺着她的视线看,最上层的水晶坛里,幽幽蓝漾呈半透明之姿。
“它啊……它叫‘渊’。”
绫悄撇撇嘴:“月与渊两相思,却遥不可及。”她低头,将“月”上的盖布揭去,拿竹吊舀了一吊,仰头,喝了个精光,吧唧两声。
“小月,你这酒好吃,酒名取得可真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