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怀渊则站在我身旁,剑眉微皱,暗自失神。
不想了!多想多忧愁!
我以仙术幻了笔墨出来,画了莲花塘,递到赋怀渊面前:“老赋,你瞧我画得好不好?”
彼时赋怀渊正在青草地里,自己同自己下棋,见我这样问,抬头看了少顷,轻笑起来。知我疑惑,以白袍广袖擦拭我的脸颊。“月儿,怎生画幅画把自己也画进去了,满脸的墨汗。”我红了脸,他站起身,一指已下满大半棋盘的黑白子,道:“你先替我看好这里,我去去便回。”
“哦。”
我依言坐了下来,将画放在了棋盘边上,又欢喜地研究起这盘黑白子来。狡黠地笑了笑,终于忍不住动手,将之改了个大半。
赋怀渊回来,手里拿着沾湿了的锦帕,见我毁了他的棋局,无奈摇摇头,蹲下身,将我脸上的墨汁擦干净。“月儿,你这画……莲花被赤色染得太深,失了清韵;花中荷叶也被涂得太刻意,少了灵气。需再努力。”
“我可是画了许久。”
我宝贝似的拿起那幅画,嘟着嘴,反驳:“若你不满意,画一幅更好的给我瞧瞧?”
“好。”
赋怀渊并未使用仙术,而是自采荷花与青草调色,赠了我一幅丹青。——旭日破朝霞而出,穿过茫茫云雾,映在满山遍野的藤蔓间,藤蔓上开着绿白小花,朵朵妖娆。其中有一朵最为茂盛的绿白色花,足有一丈方圆,在此花心内,有一个熟睡着的婴孩。粉嫩眉眼,煞是喜人。
我望着这画,心中犹生熟悉:“老赋,这是……”
“我记忆中的女子。”
“应该是她小时候吧?”
“嗯。”
“是你五百年前的帝后么?怎么不画她长大的样子?”我心角泛疼。——她长大后,会是我的模样么?五百年前,我是赋怀渊的帝后么?如若不是,如若她是玉藻,我该当如此处之?
赋怀渊摇头:“记不得了。”
我笑笑:“记不得就永远不要再记得。”
“嗯。”
“那这画我不要了……”我将画卷起,飞身至莲池上方,回头望见赋怀渊愣愣的模样,顿时心中醋意横生,又往前飞了数丈远,把画扔进了水里。
粥粥进得万神图中,恰好见我丢画,不明所以,追问我寻问,我被他弄得烦了,吼了他一句,他委屈地扁扁嘴,哭了:“娘亲,你一点都不疼我,人家现在心里好痛,好难过,你都不管我……”
他往常不会这般的啊,莫非是姻禾出了事?
我忙搂他在怀,轻声安慰:“小乖乖,不哭不哭,告诉娘亲,谁欺负了你,娘亲现在有仙法了,可以替你揍他。”
“是姻禾。”
果然被我猜中!
“姻禾她怎么了?”
“她要出嫁了……呜呜呜……娘亲,姻禾她要出嫁了。”
我愣住,扭头去找赋怀渊,希望他帮着拿个主意,却见他独自一人在阁楼大门边,以雾白灵力探之。我大声喊他:“老赋,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赋怀渊头也未回:“月儿,你答应过我,不会怨我。”
“要出去快点出去,婆婆妈妈做的什么事!”我低语轻斥他,粥粥听后,破涕为笑。
日头光轻轻跃上了小阁楼的琉璃屋顶,瓦砾风轻,把话灿烂春日。
柔白的灵光自赋怀渊身后缓缓升起,在半空之中凝成古老苍龙图腾,悠悠神秘之息击落整片天宇,而后那苍龙以极其缓慢姿态朝阁楼大门冲去。“咔嚓”一声,古朴的大门上裂开一道细小裂缝。
随着苍龙一次又一次袭击,逐渐破开沉重枷锁。赋怀渊浑身散发着淡淡睿雅之气,温润如玉。
我呆傻地望交叉点升自高空的赋怀渊的背影,粥粥亦看着忘了哭泣,小手死死将我拽着。
赋怀渊在虚空转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雾白灵光化成的苍龙化成一柄长剑,朝阁楼大门发出最后一击。不堪重负的门发出清脆声响,碎裂成千万片。
伴着这道大门被打破,天地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塘中池水似被煮沸,翻滚起无数透明的气泡。
“月儿,我们出去罢。”
我愣愣定格在原地,任由赋怀渊过来,将我和粥粥牵着,一步步踏进那扇大门内……
屋里空空旷旷,并无任何桌椅桌榻,唯有地上堆成小山的奇珍异宝:金镶玉石手杖、彩羽扇、玉如意、白玉碗、金雕香椅、翡翠枕、大大小小的夜明珠。
若以往瞧见这些东西,我定心花怒放,可是此刻我已学会“点石成金”术,故以不作他念,专心跟在赋怀渊身侧,缓缓前行。
走至屋正中央,突地闻到了一缕异香,吸吸鼻子,感叹一声:“老赋,你闻,好香啊。”不同于莲的清新之气,只觉入人心脾后浓浓锁住、相依相恋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