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百里容笙运行了灵力进行调息,他的身体今天受了太大的刺激,看来今天的修行只能到这里了。苍白着脸色,金色的灵力在百丽容笙眉间淡淡凝聚,他的思绪却是在这一刻缓缓飘远。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脑海中忆起那密令之中提到的话,倘若这密令之中提到的人真的是昼零,那么她至少要在她的灵力还可控的时候尽量帮助她催生心头的善念,才能防止她堕入魔道。而今日的观察,好在她对身边的人还是关心的,对于陌生的人也存着基本的善念;那冰湖之下刺骨阴寒袭来的那一刻,他仰头之间看着那蓝色的湖心上一瞬探下搅动起水纹的小手,那一刻的心情,竟是有些想笑。
五年的时间里,他的生活平淡得古水无波。他对于昼零并没有很深的仇恨,却是有着深刻的印象,当初开始按照密令部署计划之时的心情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是,这也许便是他这一生最后的一次任务,最后一次,与外界牵扯上联系;而这最后的一次,不是杀人,而是助人,即便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至少他也没什么遗憾了。
墨瞳微微扬起,淡淡望向了不远处的树下,那正逗着侍灵玩得开心的小姑娘。欢笑的眉眼映入那毫无波澜的双目,那冷冷的似隔绝了外部一切牵扯的气场引得夜福状似无意的抬眼,暗中投去了思量的目光。
冷情自制,拒人千里,这样的个性,其实和当年的殿下,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
只是,愈是冷情之人,便愈是未经情事,这样的人看似难以攻克,却往往最容易败在一场触不及防的动心之下。
回眸深深凝上身前阿零那透着粉嫩光泽的灵动笑脸,夜福发觉,这一次殿下的担心,也许并不只是一场单纯的,草木皆兵。
——
那一晚回去的路上,阿零的情绪一直很高涨,除了因为自己今天的突破之外,还因为今天晚上殿下已经一个飞机去了Z市,她不用因为感冒了还出去乱跑被骂了~
开着车,夜福有些无奈的听着副驾上的阿零絮絮叨叨的描述着方才运用灵力那一瞬间的感觉,心想殿下如果知道阿零盼着他走还那么高兴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心情…
其实阿零体内一直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只是她找不到熟练运用的法门。经过今日一日的训练,夜福发觉阿零最大的变化不是她的灵力,反倒是她的身体。感冒了的孩子在冰天雪地里折腾了这么久还弄湿了衣服,这个时候阿零却像是好转了很多,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变好了。
夜福伸手探了一下阿零的额头,发觉她的烧已经退了,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有了血色。看来这金色灵魄的修行还当真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夜福心中寻思了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谎报军情,把今天观察到的所有小担心小暧昧都先压下不说,努力支持阿零再修行一阵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于是第二日的凌晨,当某魔王大人清晨起来第一件事翻查邮件,看到那不痛不痒等于什么内容都没说的汇报邮件的时候,非常不满的拧了拧眉头。
昼焰行此行去Z市,目的是与Z市掌控着国内顶尖医药制药科研中心的裴家签下专利转让合同。清晨起来梳洗完毕,换上一身黑色修身西装,穿衣镜前黑发墨瞳气质清冷的男人整个身材都显得挺拔而俊逸,他淡淡打量了镜子里的人一眼,转身拿起橱柜上的车钥匙出了门。
Z市地处南方,四季如春,即便是12月的天气白天也有十度左右的温度。屋外的街道上落了一地的杏花,车开过的时候,淡粉色的花瓣在蓝色保时捷的车身上擦过,随着气流翻转一圈落在洁净的地面上,带出初冬清晨凉爽干净的味道。
Z市是一个好地方,若是国内旅游会是一个好的去处,保时捷一路开到市郊,两公里之外便是进入了私家车道,道路两旁修剪得益的树木很好的指引了方向,车开了几分钟,停在了一栋庄严巍峨的庄园前。
杏花是Z市的市花,到哪里都是一片杏花的海洋处处落英缤纷。早春时节才开放的花也只有在Z市这样的城市才能在12月里开得如火如荼,昼焰行将车交给侍从,偏头望了望庄园两旁连成片的杏花树,转身跟着女仆进了屋。
这不是昼焰行第一次到裴家主宅,女仆管家显然都已经认识他,且知道他今日来的目的。外来的男宾却是跟着私家女仆沿着午后的小路经过内院一路朝着内宅走去,沿路不少年轻的下人们躲在杏花树后偷偷打探,压低了声音的嘴角带着暧昧的笑意。
碧绿的青草点缀上粉色的花瓣,一身黑色西装容色清冷的年轻男人走在这样浅粉旖旎的院子里,看着竟是奇异的和谐。不远处,院子正中的一棵巨大的杏花树上,一双如同猫儿一般灵动的蓝色大眼睛正微微眯起从花叶间饶有兴致的打探着树下的男人,心中默念,一,二,三!下一刻树梢哗啦一声巨响,裹着粉色花瓣的白色裙摆一瞬从天而降朝着树下的男人落去,不偏不倚,不远不近,正是反应两秒一伸手就能抱个满怀的距离,下一刻那花瓣纷飞之间墨色的眸子却是一个微眯,修长身形一步向右缓缓位移,让出的位置,嗯,正好够那样体积的丫头摔个结实还不擦到西装一分一厘。
——哎呀!树上跳下的白衣丫头灵巧如猫却毕竟不是猫,惊叫一声在女佣诧异的目光中摔在了一堆花叶中。地上草坪很厚,她的这个动作也不丑,纷飞落下的花瓣正好妆点了她的黑发和白裙,坐在地上的少女皱了皱鼻子一抬眼,一双奇异的天蓝色的大眼睛直直对上了近处那双俯看而下的墨瞳——
结果那抹清幽的墨色中却是澄净一片,连一丁点涟漪都没有掀起…
这便是自方才那一连串带着严重目的性的举动之后,这穿着白裙年仅十六岁的裴家小姐裴依第二次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裴依坐在地上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白皙的肌肤上透出健康的粉色,雪肤黑发衬上点点细绒般的花瓣就像花间精灵一般漂亮,她仰头张了张嘴似刚要说话,下一刻却是被终于反应过来的女佣严厉阻止了。
“二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您的女佣在哪儿,怎么能让小姐您穿着这么不得体的衣装在客人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来?!”引路的女佣在家里权利很大,骂不了主子就指桑骂槐的点出佣人来惩罚,裴依的贴身女佣闻言只好硬着头皮从不远处的树后闪出来,纠结的扯着自家小姐要求逃遁,裴依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扬了扬眉瞥了一直站在一边神色淡淡的昼焰行一眼,转头飞快朝着女佣做了个鬼脸,扭头跑走了。
树下的女佣有些凌乱,转头掩饰性的冲充昼焰行笑了笑,尴尬解释道:“昼先生您见笑了,方才那位小姐正是老爷的二小姐裴依小姐,是裴薇小姐的亲妹妹,之前一直在英国的寄宿制学校念书,得知了婚约的事情才回来的。”
“嗯,”昼焰行闻言微微弯了弯嘴角,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礼貌笑容,“二小姐是个活泼的个性,裴老爷有福气。”
女佣在那抹笑容之中应着点了点头,心想这位昼先生真是个有涵养的,看来老爷这次的确给大小姐挑了个好姑爷,想着便是领着人绕过了杏树,朝着内院伸出走去。
身后,风起花落,待到院子里静悄悄的再也没有人影,一抹白色的身影一瞬从大树后闪了出来,看着前方背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刚才那个,就是老爹给姐姐挑的未婚夫?”稚嫩的声线,却是冰凉的语气,那天蓝色的眼眸里早已不是方才那抹天真的神采,话落,裴依冷冷转身,冷冷开口,“走了阿花,回去收拾东西!”
“诶…诶?!”名叫阿花的女佣有些跟不上节奏:“收拾什么东西啊小姐!”
“收拾行李,我们明天启程去A市!”裴依的声音远远从前方飘来,“老爹只是想和那个昼家联姻吧,又没规定哪个女儿去联,家里又不止姐姐一个小姐!~”
“啊…”
“啊?!”阿花彻底凌乱了…
小姐您不会是说真的吧您要去翘了大小姐的姑爷?!不要啊小姐您才十六岁啊未成年,未成年!
是夜,昼焰行在裴家最终敲定了专利转让合同,据说那一夜裴家当家人裴老爷拉着年轻的合作方董事长笑得心情那叫一个舒爽,喝得醉醺醺的一连拍着对方的肩膀说了一连串的后生可畏,四下的佣人们皆无声腹诽,人都是老丈人看女婿横挑鼻子竖挑眼,像您这样拉着准女婿比亲儿子还要亲的,还当真是世间少有…
裴老爷年过五旬,早点丧偶膝下无子,唯有的两个女儿,大女儿裴薇今年二十,性格淑婉,小女儿裴依年方二八天真活泼,均是老爷子的心头宝。如今念叨着大女儿的婚事,借着酒兴也没了女方家家长该有的矜持,一杯白酒下肚,裴老爷咧着两撇小胡子轻扬的大嘴,呵呵笑道:
“昼总,不瞒您说,对于我小女裴薇的婚事,这些年我没有少操心!薇儿个性善良,身体又不好,其实我并不挑剔男方家的家世,只求能找一个一心一意能待她好的人——当然,如果能找到即对薇儿好,家世又显赫的人家联姻,我自然是更加高兴的哈哈哈,所以啊,难得,真是难得,昼总您跟薇儿见过几面之后能如此投缘,这个,这个也真是缘分哇…”
裴老爷嘚瑟的晃了晃脑袋,叫来下人问了下今天的情况,下人只称大小姐今天不舒服未能见客,裴老爷听后有些惋惜的道了声歉,看似酒醉却是留着一丝清明的目光淡淡扫过了对面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之前的几次见面呢,我们便是公事为先啊,公事为先…那么今天,借着私宴,裴某便问昼总您要一句准话,请问昼总您对于和薇儿的事情,究竟是怎么看的?”
对面,一席酒宴之中一直是附和着说话常常淡笑不语的昼焰行此刻轻晃着手中的红酒杯,脱了西服衬衣微敞的模样带上了一些慵懒,闻言他淡淡抬眼,在裴老爷认真的目光中轻笑了一下:“我觉得大小姐很不错,将来会是个好妻子…联姻一事,就但看大小姐的意思了。”
淡笑一番话落,裴老爷终于吞下了定心丸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那就没问题了!薇儿那边不会有意见的,昼总您大可放心哈哈哈!”豪迈的笑声在楼下的小厅响起,一瞬穿过通往二楼的楼梯幽幽传了开去,小厅里,昼焰行微微垂眸低头抿了口酒,只觉那二楼卧室里“身体不适”的大小姐此刻听见这番言论,也不知是作何感想…
庄园的二楼,没开灯的一件卧室,大床之上身穿白色睡裙的女子静静坐在床中央,一头妙曼微卷的长发铺了满床。蓝眼,雪肤,那张脸在星光的映衬下惊为天人,此刻,裴薇正有些愣神的注视着窗外那棵花叶飘零的杏花树,脸色苍白。
下一刻,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卧室的大门被轻轻推开,探进一张同样长着天蓝色眼眸的俏丽小脸来,裴依抱着枕头站在门口咧嘴笑了笑:“姐,今天晚上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裴薇回眸,慌乱间一瞬掩去了眸中的哀伤,松开握紧的手心,笑着唤了裴依进屋。两姐妹面对面亲亲热热的搂在一起,躺到了大床中央。
一夜共枕,却是各怀心事,不速之客的到来,终是打破了裴家二十年来的宁静。而远在千里之外的A市,怀着雀跃的小心情终于进入了梦乡的小丫头却还不知道,她家最爱招桃花的殿下,这次竟是自觉自愿的,给她惹上了一个麻烦不小的,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