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南京城里生出了许多的事来,最为流传也是最不靠谱的,就是署巡按御史丁容城,终于去见总督南京机务的靖远伯了,一入大营据说靖远伯就显出金刚法相,手持降魔金杵,指责丁容杀戮过重;丁容城却就怒叱靖远伯师老无功,劳民伤财,同时化身三头六臂,一手持铁血大旗,一手持百炼秋水雁翎刀,一手持沥泉枪,一手持番天印……总之,与靖远伯各施神通战了起来,最后是天上文曲星君现了身,劝说这两位,都有文曲星气的,不要自相残杀,方才罢了手的。
那一天据说天边红云如血,正是这两位的神通所致云云。
南京的百姓军民也不见得就真的相信如此荒诞的神话,但就象“腰宽八尺,身长八尺”一样,这么些年评书都这般说,大家就听个逗乐,真是迷了痰的人才会去较真吧?都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话儿罢了。
至于靠谱的事情,先是雷霆书院南京分院开始招收学生,要求三代清白,年龄十一到十三岁,身体健康;再说是丁容城从南京大营里选了五百人,与靖远伯约定,一月之后,以五百对一千,用无簇之箭、木枪木刀沾了石灰来演战,若是五百不敌一千,则南京军务丁容城再不插手,反而,则靖远伯自此于军务事,要听从丁容城安排。
这是比较有根脚的,是由营里的亲兵马弁传出来,还有那日丁容城入营去,陪同的文官也默认了的事情。那神话般的传说,自然无人去追究丁一的另两个脑袋到底平时藏匿到哪里去,但这五百对一千,听着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野战啊,不是说五百人守城,一千人来攻。
又是同一营里出来的兵卒,强弱能差到哪里去?这丁容城到底是自大,还是真有泼天般的本事?不过又有人搬出丁某人往日的战绩来说事,说丁容城一人一刀,这一千军兵,何足道?却就被知情者斥责了:“你当靖远伯爷和你一般见识?早便约定,丁容城与伯爷都不下场的!”
其实他们却不知道丁一如何会与王骥如此约定。
因为丁一要绿矾,大量的绿矾。
而觉得丁某人是不可能成为盟友的王骥,拒绝了丁一的请求——这不是去买一车两车,而要需要长时间的交易,如果没有王骥这样镇得住当地军兵的老帅出面,绝对是不靠谱。请于谦去为这种事开口就不要想太多了。除非丁某人自己去甘肃,看看能不能一统当地江湖了,要不然,千里迢迢,那些军头有的是办法玩花样。
所以便有了这么个赌注。
赌的不是输赢,是诚意,丁某人如果愿意,根本不用加入这个在王骥看来必输的赌局。
他是巡按,可以直达天听;何况他还是于谦的亲传弟子;南直隶的安全局行局大使魏文成更是丁某人门下弟子,自丁一到了南京,早晚至书院请安,风雨无阻。
丁一肯陪王骥来玩这出赌局,就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对于王骥的尊重。
但对于丁某人来说,他很愤怒。
这种愤怒不是对于王骥,和那老先生没半点关系,而是对于昨日到来的访客。
“有完没完!”丁一在小花园的训练场一边跑步一边喃喃自语,训练军兵自有刘铁与那些教习、三十名书院少年去操办,便是书院的少年,也就操练了四个月,可以说是过了新兵期的。再加上南京国土安全局行局那边,魏文成抽调了六人来镇压场面和充任教官,那五百个被刘铁选出来的军兵,只能老实听训了。
而南京书院余下谢雨城和二十个少年学生在充任接待人员,挑选那些来书院报名的学童。
只有丁一最闲。
不过也使得他一肚火没地方,因为都在忙,连刘铁这个狗腿子兼管家兼弟子的家伙,都派出去办差了。
这也怨不得丁某人火,因为徐珵回去丁如玉处传信,万安整理了“虫蛀蚁咬、潮湿霉”的海图船图也回京去了,谁知昨日就来了个刘吉刘祐之!这位也是正统十三年进士,翰林院庶吉士,编修。据说出京搜集资料,是准备要编一本通志,也就是官方的地理总志,跟万全搜集海图差不多的。通俗的说,也是为了立项用的。按刘吉所说,辅陈循大约会挂总裁纂修。丁一恶意地想着,是不是这被于谦架空的辅,整天闲得慌,所以想找点事做呢?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刘吉是什么人?
刘吉就是明朝有名的刘棉花啊,这厮当上辅以后,不论人家怎么弹劾他,他就是不辞职啊,所以有个绰号叫刘棉花,棉花嘛,不怕弹,属于不要脸界的杰出代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