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抚着丛生的胡须,想了片刻,对伯颜帖木儿道:“这些日子,你手下谁最恨丁一,最看不惯丁一的?”
“没有,他是英雄,喝酒是豪爽的人,刀用得好,摔跤角力也极好,他应下了承诺就信守,明明出了这里,又回来看护皇帝。我的手下,都喜欢他,若是在别处遇着,我都愿意和他结成安答。”伯颜帖木儿这么答道,看着也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伯颜帖木儿便又说道,“大同王的手下,有叫敏安的五十夫长,就跟丁一结了怨;丁一来找过我,说敏安打杀他的奴隶,要敏安赔给他。”
“好。”也先一拍桌子,对伯颜帖木儿说道,“你带巫都干去找敏安,叫敏安去羞辱丁一,叫他带上自己的人,就说是巫都干指使的,逼得丁一只能咒她!”敏安手下有五十人,无论如何丁一也不可能一人打杀五十人,“不要教皇帝知道,不要杀死丁一,可知道?”
“不教皇帝知道,不杀丁一,我记着了。”伯颜帖木儿应了,便派手下把巫都干送到敏安那里去。
守在明字战旗之下的丁一,他的心情很不好。尽管吉达的高烧在隔日就已退,不知道是这年代的人没用过抗菌药所以特别有效,还是这厮壮得象牛被丁一胡乱注射也弄不死,总之一夜过去,烧已退了,连缝了针的伤口边缘,也没有红肿的炎现象。过了这些日子,现已能自己爬起来吃食更衣,更是对用上万头的药,来救自己的丁一,愈加的死心塌地等等。
但几日来,丁一在等的人没有来。
他所希望到来的人,并没有如他所愿到来。
也许并不足以让丁一烦恼,但今日从京师来的人,却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而偏偏这人还是来了。
烦恼的不是人,而是这个带来的消息。
来的是一个姓李的都指挥佥事,从京师带了一些东西,说是奉太后的旨意看皇帝的。
他带来了一个对于英宗来说极为不好的消息:“郕王即位及立皇太子。”
英宗在让袁彬把这个李佥事带下去休息之后,极为愤怒叫哈铭来让丁一入内去。
连之前不愿跟丁一说的傲娇都不顾了。
“那贱人之子!那贱人之子!安敢如此!”他咆哮着,这是丁一和他相处这么久,第一次看着英宗脸上,出现了微笑之外的表情,先前不论如何险恶,他都能从容笑对,不论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无所畏惧,总之,英宗一直以来,就没乱过。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他失控了。
他踢踹着帐篷里的东西,压抑的声音掩不去的愤怒,粗重的鼻息和因为用力而浮现出来咬肌,都在证明这一点:“那贱人之子,居然敢篡位!大明养士更年,竟无一人敢站出来,训斥这贱人之子!”
“本来有的。”丁一卷起一根茶叶烟卷,点着抽了起来,“但诛十族之后,大家胆子就变小,这很正常。”为建文帝死忠的方孝孺,便被燕王诛了十族:自己一族、出嫁姑母一族、出嫁女儿一族、出嫁姐妹一族、外祖父一族、外祖母一族、外祖家嫁出女儿也就是姨母一族、岳父一族、岳母一族、最后是门生的门生一族。这是以前从没有的,所谓诛九族就是最重的了,诛十族是燕王创。
死忠的读书人,不怕死,不怕族诛?那诛十族呢?
英宗一时被丁一呛得失言,半晌指着丁一骂道:“喜宁说你跟那贱人之子勾当,他还升了你的官!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对英宗说道:“一般来说,朋友太过愤怒,以至疯颠程度,通常甩他两巴掌,总能让人清醒过来。你不用这样吧?”
“放肆!朕乃九五之尊,便是也先,也不敢加之一指!你敢失仪至此!”英宗咆哮着骂道,“不当人子!”
丁一点了点头道:“好。臣失仪,无颜留于君前,乞骸骨。”
说着摘下牌腰放在英宗面前,起身叼着烟卷就往走。
丁一是真的怒了。
现时在这瓦剌大营泄,有鬼用咩?好心劝他,还拿起皇帝架子!并且毫无前兆,说翻脸就翻脸,丁一要能这么忍受着不爆,有这本事、肚量的话,那他当刑警时按破案率怕早就升到警察局长了;至于说利益,就算是郕王和于谦,只要丁一死心塌地投靠过去,凭丁一现在的名声,凭他的身手,凭超越这个时代的理念和技术,不见得就混不下去!
还没走出帐篷,却觉袖子一紧,却是英宗过来扯住他,把那腰牌塞回丁一手里:“这就是朋友么?你明知我心中郁结,便是一句话也受不了,有这般对待朋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