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让青梅站在原地等着,他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便落在了何四郎身上,皱眉道:“何靖远,太师怎么又放你出来了?”
对面这霸道暴躁的纨绔正是当朝尚书令何九龄的幼子何靖远,他的祖父是太师、祖姑母是太后、姑母是皇后,一家子显赫威势逼人,何家的家教又不好,是以何靖远自幼便懂得仗势欺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霸。
在京城之中,提起何靖远的名字,能惹得无数人咬牙切齿,可有那么多权贵庇护,众人能奈他何?除了几位天字号的王爷皇子和位高权重的老臣公爵,能镇得住他的人还真不多。
也正因为如此,姚修武虽然一身武艺,面对全然不会功夫的何靖远无理撕扯时,也根本不敢反抗。
青梅在得知何靖远的身份后,刚刚浮起的些微笑容瞬间收敛,目光都锐利刺人起来——原来他是何靖远,是她最厌恶的何廿海、何九龄家的人!他的叔叔害死了父亲,而他们何家的所有人,都是帮凶!
胸中陡然升腾起无比的厌恶与憎恨,青梅那张清秀的脸庞从未有过的冰冷。
对面的何靖远收暴躁的怒气,微微拱手道:“见过三……魏三郎。”颇有点敷衍的意思。他身后的几位纨绔自然也认得君离,姚修武更不必说,均齐齐行礼。
君离也不说免礼,只是沉声道:“在佛寺中厮打闹事,像什么样子。”这一质问之下,身为皇子的凌人威势便显露出来,无形中便叫人心生敬惧。
何靖远虽是皇后的侄子,算得京中一霸,却也不敢跟三皇子君离叫板,只躬身道:“是我们打闹的时候失了分寸,请三……莫要见怪。”虽是这么说,那略微生硬的语气却透露出些不逊,大概内心中对君离并不服气——朝堂中太子与二皇子相争,何家力挺太子,和三皇子君离自然也不会很对付。
君离也不穷追,挥手道:“以后注意。”而后转身到青梅跟前道:“跟我来。”
青梅点头答应,见绿珠和何四站在身边,只不见了贺子莲,朝殿门的人群里寻了两遍,片刻后见贺子莲拿着一串佛珠挤进殿里,便招手叫她过来。那边厢何靖远等人还站在那里,青梅目光无意中扫过,便见何靖远正盯着她,那目光……青梅说不出那是怎样的眼神,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极了。
她看到何家的人便觉憎厌,也不愿多看他,收回目光,等贺子莲过来后便跟着君离绕过佛像,从后门出去了。
殿外雪片纷扬,丹青手里握着几把雪伞正在檐下静候。
君离带她们到偏静处才停下脚步,向青梅道:“永乐公主召你往城外的别苑去看梅花,再说说话,明儿后晌送你回去,你可愿意?”
青梅虽不知他这话真假,但她对君离颇为信任,闻言便点头。君离便向何四和绿珠道:“回去禀告长清和顾夫人一声。”
何四和绿珠自然不敢多说,连声应是,丹青便递了两把雪伞给他们,叫何四驱车先回。
这边厢君离带着青梅和贺子莲出了金光寺,外面早有两辆马车等候。君离带着丹青乘了前面一辆,叫青梅和贺子莲同乘,马车先将贺子莲送回崇仁坊中,而后拐个弯儿,出城去了。
城外雪厚路滑,车子行得慢,加上傍晚时候有些出城踏雪的车马回城,官道上倒有些拥挤。
君离和青梅的两辆车慢吞吞的往前挪,不时还要停一会儿。青梅坐在车内正自百无聊赖,忽然车帘掀起,君离钻了进来。她忙往里挪了挪,君离便在对面靠近车门处坐了,笑意莫名的看着她。
青梅被他看得有些不习惯,便摸了摸脸蛋道:“你看什么?”
“你今天倒是机灵。”君离从旁边的紫檀抽屉中取出一包蜜饯递给她,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
“你说诬陷姚修武的事?”青梅得意的一笑,继而皱眉抱怨道:“你怎么那么晚才来,万一何靖远不上当呢?我肯定得吃亏。”鼻子微微皱起,嘟嘴哼了一声。
君离被她这模样惹得一笑,成竹在胸的道:“我在后面看着呢,不会叫你吃亏。”
啊?青梅瞪大眼睛,他……他这是什么癖好!叫她热锅蚂蚁般忐忑着急,他却躲在后面看好戏!她不由微怒,开口便要抱怨,对面君离却拣了颗蜜杏送到她嘴边,微微笑道:“算我赔礼,好不好?”
清丽的人儿微微僵住了。
他方才的语气那样温和轻柔,带着宠溺讨好的意思,俊朗的脸上笑容亦是温柔的,几乎叫她会错了意。她愣神的功夫,君离便拿蜜杏在她唇边轻轻蹭了蹭,道:“怎么,还得我喂进去?”目光亮闪闪的,声音中几分笑意。
青梅的脸唰就红了,只觉脸颊似有火在烧,心跳如擂鼓般咚咚跳着停不下来。她忙伸手将蜜饯接过去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弥散,她低着头没再说话。
君离大概也是察觉刚才失了分寸,脸上浮起可疑的红色,身体后倾靠在厢壁上,掀帘看外面的情况。
马车依旧在缓慢的前行,青梅因刚才那番心绪波动,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目养神去了。她今儿各处转了一天,又经历了金光寺佛殿里那样的紧张情绪,此时精神略微疲累,于是这一闭目,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