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有些失落,却也没泄气——魏离还说过慢则一月呢!想必是路上耽搁了,要不就是玉烟泪太难得,所以费时间。
咦,不对!青梅猛然回过神来,她这么盼着魏离回来做什么?他来到宛城不过是为了那副江山画,事成后自然会回京城去,就算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如蜻蜓点水乍触即分,除了渐散的涟漪,别无交集。
何况他是京城的富贵郎君,而她只是隐身埋名的罪臣之女,若顾夫人履了婚约,她便会成为素未谋面的表哥的妻室。若顾夫人另有打算,她也不过是个市井凡俗的弱女,与他又能有何牵扯?
青梅嘟嘴将手里的话本扔在桌上,有些心烦气躁地走出屋门,便见许氏臂弯里挂着个包袱,正笑吟吟的向她走来:“青梅,过来试试这套衣裳。”
青梅跟许氏走到屋内,包袱里是一件白锦所制的交领半臂,边沿处绣着整齐的海棠红碎花,另外一件是雨过天青色的齐腰襦裙,上面零星撒着细白的茉莉花,软罗腰带下还绣有一圈可爱的青青梅子。
许氏看着青梅穿了这套衣裙,齐额刘海下的双眸清亮,脸颊粉嫩略带点肉,瞧着她浅笑时真要爱煞了人。
目光下挪,乳白色的锦衣衬着嫩白的肌肤,微微的隆起与凹陷勾勒出苗条的身段,那一袭襦裙穿在她身上,端的是清丽无方。
许氏呆了一呆,蓦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她伺候过的那个女子——温婉清雅,秀丽可人,身着襦裙如同一泓碧色清泉。
青梅穿了这身衣衫,竟跟她有六七分的相似。不过那人清丽沉默,青梅却是自小玩闹惯了,哪怕静静站立时也脸带俏皮,十分可爱,倒像是叮咚跳跃的清澈溪流。
多少年了啊……许氏忽然出神,那个窈窕女子嫁给了如意夫郎却遭逢巨变,然后托孤给她。如今那孤儿也出落成了亭亭的少女,她呢,能嫁得如意夫郎么?
青梅开心的对着铜镜看了一遍,裁剪用色乃至细微处的绣花无不合她的心意,便转过身向许氏甜笑道:“娘,这身衣服真好看!是你挑的么?”
“是贺夫人送给你的礼物,她的眼光倒是极好。”许氏回过神来。
礼物?青梅提起裙摆轻轻跳跃转圈,恍然道:“对了,明天是四月初八浴佛节,大后天就是我和怀远的生日了!”姐弟俩年纪不同,生日却是同一天,青梅近来心神系在旁处,倒忘了这事。
“是啊,咱们家小青梅都快要到及笄之年了。”许氏不无感慨,含笑道:“你贺伯母这两天有事,就提前把礼物送来了。娘已给你做了内衫,到时你就穿这套衣裙吧?”
青梅自然是乐意的,便欢喜道:“娘,明天浴佛节,咱们去城外的碧云寺进香吧?”
“就怕碧云寺明天人多,不如等你们生日时再去进香许愿,明天长安寺也有会,会更热闹些。”
青梅歪头想了想便也答应:“我听娘的!呀,我要去给怀远准备礼物。”便将那套衣衫换了下来。因明天会很热闹,怕是来买酒的也多,青梅便同长生提前装了些酒葫芦放好,免得到时太过忙乱。
次日清早长生和英子就过来准备,从巳时开始,街上逐渐热闹起来,许氏早早去长安寺进了香,便坐镇柜台,由长生和英子来招呼客人。
许氏看着温柔慈和,但能流落他乡后独立将两个孩子拉扯大,也是有些本事的。
她原本是青梅的娘亲徐珠的贴身丫鬟,徐珠出嫁后许氏便被放出了府,嫁了个做皮毛生意的商人。那商人家在边关,许氏跟随过去居住,竟和徐珠在边塞的府邸距离不远。后来商人在从北域运送皮毛的途中被马匪所害,只留了个遗腹子给许氏。
当年徐珠死里逃生,带着不满三岁的青梅找上门时,正是许氏怀孕丧夫最困顿的时候。许氏却毅然应承下徐珠的请求,遣散商铺,只带了些随身的盘缠,怀着孩子带了青梅千里南下,到冬南郡才安居下来。
途中奔徙劳累,许氏既要调养身子还要照顾青梅,慢慢将随身的钱银花完了。她也不气馁,凭着手艺绣花去卖,渐渐攒了本钱就开个小生意营生。不过那时孩子尚小,她身边没帮手,也只能勉强糊口,待得青梅长大才宽裕起来。
许氏出嫁后就学会了账务上的事,青梅算账的才能便是由她启蒙。这几年许氏只在后院管着酒窖,只有生意特别忙时才过来铺子里——比如长安寺办庙会,或是顾客盈门的盛大节庆日子。
至于青梅,恰好浴佛节那天女学休沐,白海棠闲着无事,许氏便让她约了白海棠出去尽情的玩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