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奶奶唇边现浅笑:“四郎人是回来了,魂还留在北边。总有一天,他还会再去。”
她的父兄征战几回,四奶奶最清楚不过男人从战场上逃回来后的心思。是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也是枷锁套住他的魂魄,更是无穷的动力,迫得他奋力向前。
她的丈夫生来就不凡,为何要阻挠他的脚步。
知言深有同感,孟焕之嘴里说着她最重要,意儿最要紧,都比不上他心中的大事。
大鹏失志,与凡鸟无异,由他去罢。
两个女人心有默契,对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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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书房里,孟焕之和秦昭抵头商讨北境布兵,秦昭亲自走了一趟,以他的眼光和见识讲解出来又是另一番不同天地。
孟焕之拿着秦昭花费心血书写的手稿,脑中闪过前几日英国公府和宁远侯府的请命折。
这两家都在孝中,吃着皇家的俸粮,不敢在关键时刻托下。自然要急人所需,先乞求夺情,允他们在牢关附近屯训兵马。牢关离边境只有几百里之遥,条件艰苦,军士们在此处适应一年半载,再赴边境与鞑靼做战。
秦昭的提议正好与英公国和宁远侯不谋而合,孟焕之深为佩服:“每回见舅兄都令人刮目相看,士别三日更是不能同日而语。”
秦昭手脚上生的冻疮还未好,敷了药膏包裹着绷布,伸出为数不多完好的手指挥摆,面上带着伤感:“赵家虽然倒霉了,还了现世报。我却在想,他家威风显赫都不要紧,只要能换回十几万条性命。北边孤魂哀哭,声声泣泝不能回乡。”
“赵家是急功近利,最大的罪名不应他们来担,从天子到内阁再到六部全脱不了干系。可笑之至,敢直言上谏的杜六郎被投进大狱判了流放。”
秦昭眼中无限愤慨,长这么大,他头回如此激动。
孟焕之并不正面回答,转而言及其他,“今年的殿试已选出三甲,理应我们几人该到外面历练,我瞧着天子不想放你我出去。”
秦昭出去拼死博一把,不就为了不想被困在京中,听言眸色变冷,冷哼道:“他不放,我总会有法子让他放。”
“也对,安大学士日前还放过话让你好看,略施小计难保他不上勾。”
堂堂内阁大学士放着正经的事不去做,眼中只盯两三个毛头小子,也难怪今年的春闱主考官花落王善叔。
孟焕之冷眼瞧了几年,这位安阁老学问泛泛,为人也泛泛,号称正直刚禀,偏偏干着阴私小人的勾当,拿圣人言论标榜自己的恶行最是可憎。当初杜谦的事少不了他在中做手脚,任由安阁老在朝中继续祸害,不如下手除了他。
孟焕之暗中思索如何不着痕迹下手,那边秦昭的声音响起:“天子不放你,倒也是好事,留在圣驾身边可行方便之事,也算解了我等后顾之忧。”
孟焕之颔首:“我也有此意。”
心照不宣,两人各行其事。
秦昭假借伤情严重索性告了长假,府里不间断请来各地名医,出去后都声称秦家四郎冻伤严重,须得好生将养一两年,千万不能受冻,不然留下一辈子的病根。
英国公带着张盛和宁远侯世子乔骁前去牢关之时,安大学士力荐秦昭随军出行,冠冕堂皇的说辞,秦四郎亲自去过鞑靼王庭,又学识渊博,于大军中可派得上大用场。
秦昭包裹着手脚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他在无声讥笑安大学士上了勾,暗中怀着欣喜,妻子终于有了身孕,临走时才诊出不足两月,不管是男是女,总是他有了后代。
孟焕之离开翰林院,正式去了含章殿当侍讲学士又身兼数职,俨然是长盛帝身边的亲信文官,每每与安大学士碰面,只卑谨低头。他都能猜到安阁老在想些什么,继杜谦和秦昭之后,安阁老把矛头对准了孟焕之,正鼓着劲想揪出他的错处。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孟焕之的弱点没到任人拿捏的地步,相反,安阁老浑身上下毛病一大堆,头一条,时不时在殿中顶撞天子已令长盛帝很是不满。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孟焕之就能把人生第一个劲敌拉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