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奶奶眼望着大小姐知琴走出院门身形早已不见,仍是扶着门框向外看。她不知还能看见谁?不禁捂脸转身坐到炕上,听柳叶嘀咕:“大小姐送这么鲜亮的料子你老人家又用不上,这些头饰也是用过旧的。老姨奶奶,你说是她这是啥意思吗?”
刘姨奶奶看着炕上的东西低声道:“那是个好娃娃,心善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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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六岁的柳叶不懂刘姨奶奶说的话,说实话这个大院里的人做事她都看不懂。
她以前不叫柳叶,名唤桃桃家在西北秦州一处乡村,邻近秦家川,小时候听说那地方出了大官了,房子盖得美气得很,人家穿得戴得都像画上的一样,顿顿都吃白面馍,她半夜做梦都被馋醒来。
桃桃长到七八岁,哥要娶媳妇,未过门的嫂子张口要一套新家俱,说要像秦家老相爷侄女出嫁的样式,愁得自己的爹妈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她爹看着院里几根榆木直叹气,哥也说他不娶了,娘直落泪。
隔壁家二蛋的姑姑在秦家川富人家里做工,回娘家来窜门听说这事上她家来,拉着桃桃看不够又问了几句话,拉着她娘回屋说了半天话。走时塞给桃桃一包点心,说明天再来。
到晚上爹娘在屋里又说又哭,临了叫桃桃进去,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二蛋他姑姑到富人屋里享福去,桃桃想着下午吃的点心香得差点没把舌头咬掉,直点头。
到了第二天早上,二蛋姑姑带着她出门,她娘赶上来塞了个小包袱说里头装着两件衣裳,二蛋姑姑夺过塞到她娘的怀里:“咱娃是去享福,还能用得上这些,嫂子你放心,我屋里是没合适的女娃了,要是有这种好事那能轮到你家桃桃。”
桃桃回头看着她娘喊道:“娘,我把昨日剩下的点心塞到你枕头底下了,记着吃。”她娘一屁股坐在院门上号啕大哭:“我的桃,不是娘狠心。”
到了村头一辆骡子架着平板车等着,二蛋姑姑带她坐上去,走到日头照在头顶,才到一处大院子外。桃桃吓得头都不敢抬,进了堂屋只是按照路上二蛋姑姑交待的跪下磕头,口称:“桃桃给刘家爷爷、奶奶磕头。”
听见有个老女人的声音:“起来到跟前,我看看。”桃桃起身走上前,那富态老太太拉着她仔细看也问了几句话:“这娃还成。”
屋里头的刘老爷对二蛋姑姑说:“这事你办得好,回头上柜上支半吊钱。给这娃娃屋里支上五吊钱送去,人家养这么大也不容易,多给上些。”二蛋姑姑笑着应下。
后来桃桃知道拿回家只有三吊钱,可给她哥娶亲打家俱盖房子下来还剩了一吊钱。彼时桃桃已衣锦回乡,自己的衣裳箱子里装着二三百两银子和首饰。
在刘家住了一阵子,进门头一天就洗澡换新衣裳,天天都吃好的,刘家老两口待她也好,慢慢地教了好些个话。这才带到秦家,刘老爷跟人称亲家:“亲家,这女娃是给我不成器的妹子挑的,你看咋样?”
上头一个长得好看的老爷爷让桃桃走上前看了两眼,“是个好娃,过两天有人上京城就带上。”
就这样,桃桃从秦家川坐上马车被送到京城,进了秦府在刘姨奶奶身边做丫环,见了没见过的,吃了没吃过的。府里又不让她干活,她只是陪着刘姨奶奶说说话、做做针线,月月还给一两银子,觉得这日子比皇宫里还要好。就是有一点不高兴,一进门老姨奶奶让她改名为柳叶,桃桃多好,这还是她娘起的。
想起了往事的柳叶有些不快,看见刘姨奶奶现在的样子怕是想一个人坐会,也就放下东西到院里做针线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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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姨奶奶盯着炕上的东西出神,料子鲜亮,正是女娃穿的,还有首饰,我的樱儿,就像今天来的大小姐那样穿戴,她比大小姐还要好看,还有杉儿,两个娃都长得像他们的爹。
刘姨奶奶用手捂脸,他们的爹长什么样,都快忘了,咋办?大哥,红儿快记不清你的模样。
刘红儿仿佛回到幼时,大哥在河边读书,自己缠着他吹响柳叶发出悦耳声音,又闹着他替自己梳辫子,再采摘野花让他编花篮。大哥从不恼,脸上带笑听自己的支使。等他读完书一边吹着柳叶,牵起自己的手回家。
娘亲见了总要把红儿拉回屋里悄悄训话:“你真个把自己当成东家的女子,主家宽厚让你叫她干娘,叫东家少爷大哥。莫要忘了,你爹是个长工,你娘是人家用两斗麦子换来的逃难丫头,你亲哥叫刘石头天天在地里刨土。”
年幼的红儿犟嘴:“我在干娘怀里长大,大哥把我当成亲妹子也没有假,为啥不把他两人当成亲人?”
刘二家爬满沧桑的面孔上现出怒色,顺手抽出擀面杖教训红儿。红儿瞅空子撒丫子奔到上房直喊:“干娘,娘又要打我。”
干娘冲着刘二家轻叹:“红儿这么乖,你又做啥。”干娘脾气好,从来都不生气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