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那新任的薛郡太守一心想要找我的麻烦,我也懒得理睬他。那家伙连续增加赋税不说,从年初开始又添了一个徭役,让我们修缮驰道。如今,更变本加厉的添了一个屯役,要我们去戍边……巨野沿途十抽一,小兄弟你想想看,真如此的话,我们哪有生路?”
屯役十抽一,再加上赋税和徭役。
哪怕是在繁华的地方,也会被扰的难以安生。以丘里而言,这等于抽干了一半的劳力啊。
怪不得那些人商议着要往巨野泽跑,如果不跑的话,那可真就是要出问题了。
刘阚叹了口气,没有在这问题上和彭越讨论下去。这种事情,怕不是一个郡太守就能决定,最终还是出自于始皇帝之口。南征大军出动,对于各地的百姓,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自己若非是因万岁酒而被免去了劳役的话,说不定也会被征前往南方吧。
一介小民,又能做出怎样的改变呢?
天亮之后,刘阚三人决定启程。
彭越苦苦挽留无果之后,和母亲一起送三人离开了丘里。
天,不是太好……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彭越走上前,从脖子上解下了一条黑色围巾。
在车辕上系成了一个麻花儿似地结扣。从结扣中穿出来的两根黑巾,在风雨中不停摇动。
“兄弟一路好走,这个结扣,是我的标志。巨野泽沿途好汉,见了这个之后,都不会为难你们。各村各里,都会给予兄弟方便……只希望若归途时,莫要忘记了来这里歇息。”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也快三年了。
刘阚渐渐的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人们所思所想。虽然只和彭越认识了一日,但刘阚的心里,却生出一种别样的伤感。在车边与彭越一拱手:“彭大哥,你也要多多保重才是……我给你的那几个方子,莫要忘记了。婶婶的病症并不严重,妥善调养定然无碍。”
彭越,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阚上了车,灌婴赶着马车,驶出了丘里。
远远的,刘阚在车上扭头看去,只见彭越搀扶着老夫人,仍在村口眺望送行。
这心里一暖,鼻子一酸,险些流出了眼泪。
“灌婴,你说这彭越如何?”
灌婴赶着车,闻听淡定一笑,“是个好汉,值得交往。”
程邈这时候突然掀开了车帘,探头出来说:“只是可惜了……”
“先生可惜什么?”
“那个家伙……将来能成就大事,但也只能风光一时,怕是到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
灌婴有些不快的说:“程先生,您怎能如此开口诅咒别人?”
“不是我诅咒!”
程邈正色道:“我墨家自有一套观人气度的手段。人分上中下三等……上等人识天数,知进退;下等人,听天由命,随波逐流。其实,这三等人上也好,下也好,都还算不错。最怕的就是那中等人,有本事,却不识天数,不知进退。彭越,只中上人而已。”
灌婴不服气的说:“那你看我是那等人?”
程邈笑了,“你是上等人,将来一定能封侯拜相。”
“是吗?”
灌婴诧异的看了看程邈,“我自己怎么没觉得有这么好的命?呵呵,不过还是要谢程老你的吉言吧。不过,程先生,您既然能看出我是什么命,那阿阚兄弟的命,又如何?”
刘阚推了一下灌婴,“扯我作甚!”
程邈挠挠头笑道:“要说东翁的气象,非常的怪异。明明是早夭之相,可如今却又似乎生出了变数。东翁莫要生气,小老儿私下里曾数次为东翁望气,却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灌婴问:“那又是什么意思?”
程邈低下了头,犹犹豫豫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阚这时候也来了兴趣,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子,“程先生,您就说嘛,我不会生气的。”
“那且容我斗胆!”
程邈抬起头,凝视着刘阚,轻声道:“东翁的气象,不在命数之中……也就是说,东翁您,似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物。小老儿观气许久,却从未见到过如东翁这般古怪的气象。”
灌婴说:“程先生,什么叫做不在命数之中,不该出现的人物,又该如何解释?”
“这个嘛……我也不太明白。”
程邈的一番话,让刘阚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竭力让自己表现出平静之态,然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