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微臣是不该成全太子装病,微臣罪该万死,只不过……”
只不过三个字后,见皇帝并未打断自己,刘文泰心头微松,旋即又重重磕了个头道:“前时太子殿下突然病倒,微臣诊脉过后,现太子殿下脉象之中有一股燥热火气,虽是用药膳调理渐渐使之痊愈,可如今又是盛夏,微臣唯恐热毒再次复,所以太子遣人说燥热难当,微臣诊脉过后,想来想去就开了休养去热的方子。”
“巧言令色!”
尽管皇帝嘴里迸出了这四个字,但刘文泰何等乖觉的人,立刻察觉到皇帝怒气稍解,于是又立刻磕头回禀道:“皇上只有太子殿下这一脉,微臣惶恐,于殿***上不敢有半点轻忽,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微臣罪该万死,但乞皇上只罪微臣一人!太子殿下不过是热糊涂了,而且为微臣三言两语说动,不关殿下的事!”
刘文泰这一大包大揽,原本就是火气稍降的皇帝不免又息了三分怒气,但口气依旧严峻得很:“朕已经教训过了太子,如今当然要追究你的罪责!你此前几次三番获罪得咎,朕都回护了你,可你这次太让朕失望了。看来,太医院留不得你这样人!”
从前那许多险恶的关卡,刘文泰都这样过来了,此刻听到皇帝竟是如此严厉落,他立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膝行上前两步就低头说道:“微臣自知罪重,无颜再为御医,可微臣实在放心不下皇上!那丹方是臣斗胆献给皇上的,本为绵延帝嗣,可今观皇上面色赤,眼圈微黑,臣实在是忧心圣体,请皇上多留微臣几日,待到时候马到功成,臣必定自请退逐!”
弘治皇帝这才想起了自己服用的那个丹方。他和张皇后先后生育了两儿一女,可顺利长大的就只有朱厚照,哪怕不为了皇室子孙绵延,他也希望张皇后能再生下一个孩子,也好给朱厚照作伴。因而刘文泰献上那丹方之后,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服用了,那些天果然是龙马精神不同以往。眼看张皇后的小日子就要来了,此时刘文泰提到了这一茬,本是下定决心的他顿时犹豫了。
思来想去,他突然开口问道:“你之前醉酒之际,口吐醉言说最近遇到两拨装病的人,除了太子,另一个人可是焦芳?”
刘文泰这才陡然之间记起昨夜确实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可是否说了醉话却记不起来,此时此刻,他心中那后悔劲就甭提了。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他也顾不上去思量是东厂还是锦衣卫告的密,心想焦芳确实年老体衰,就派个御医过去再诊脉也不打紧,当即连连磕头道:“皇上明鉴,臣是为焦侍郎诊过脉,但焦侍郎确实是疲累过度以至于暂时支持不住。若臣有半句虚言,甘愿领罚!”
“朕就姑且再信你一次!”
弘治皇帝暗自忖度焦芳这回四面楚歌,让王岳那番传话便算是告诫,也不用追究过甚,撂下这句话便站起身来:“这几日便暂留你在御药局伺候,若你再不尽心,你知道后果!”
话说到这份上,刘文泰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一时间犹如虚脱了。及至磕头告退,他拖着灌铅的腿出了乾清宫,通身已经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回到御药局后,他哪敢耽搁,立时吩咐人去请总理御药的司社监太监张瑜,把事情始末一说,张瑜立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定然是王岳,锦衣卫叶广须不会管这样的闲事!”
“那张公公,接下来我实在是没辙了,您可能指点迷津?”
见刘文泰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本待臭骂人一顿的张瑜想起从人那里得到的好处,只得勉为其难地说道:“你且稍安勿躁,回头我去想想办法,咱们这些年交情,我总不会看着你被赶出太医院!”
这天晚上,就当刘文泰在御药局翻看着皇帝的医案冥思苦想对策的时候,张瑜又悄然而至,屏退左右之后,他就压低了声音对刘文泰说道:“你知不知道,就为了太子装病的事,皇上打了殿下一巴掌?”
“啊!”
见刘文泰吓得魂不附体,张瑜却嘿嘿笑道:“所以说,今儿个你能混过这一关,实在是万千之幸。只既是如此,殿下铁定要犯拧许久,要化解这般心结,接下来就是你戴罪立功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