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勋这话还没说完,王守仁就仿佛提前预知似的叹气道:“你有什么安排,说吧。”
“想不到王兄这老实人如今也精明了。”徐勋微微一笑,见王守仁有些愠怒地看着他,他这才笑吟吟地说道,“先头徐昌谷的事,我对你不是提过一回吗?他当街被人殴打至胳膊折了,若不是我经过,人就跑了。可那些人只供述说是受人所雇,查不出主使,也只能就这么算了。所幸皇后千秋节,太子让我找人写几清新些的乐府,我就灵机一动想到了他。若非如此,他今科殿试的成绩必定是惨不忍睹。”
徐祯卿的事情王守仁是听徐勋提起,只那时候不过轻描淡写,此时听到这番波折,又得知徐勋竟是平白送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般机缘,再想想自己亦是在他的刻意隐瞒之下成为了当今太子的半个箭术先生,他不禁叹道:“徐老弟,我都被你说得想起我自个了。我实在是不得不说,你这人真是……真是太仗义了!”
徐勋之前还拿义气两个字奉承过刘瑾,这会儿听王守仁赞他仗义,他虽然脸皮极厚,可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红——他可不是随地四处管闲事的人,要不是自个占着未卜先知的光,哪里会有什么仗义徐?只这股子尴尬须臾就过去了,他旋即就笑呵呵地说道:“王兄真是太过奖了,这举手之劳的忙当然得帮。徐祯卿那人王兄你也看到过,以貌取人者难以看得上他。哪怕他高中传胪,馆选能否通过也是保不准的事。你既然要去讲学文会诗社,捎带上他吧?”
王守仁才说徐勋仗义,这会儿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又笑了。点了点头算是答应过后,他就说道:“怪不得太子殿下和你在一块常觉得轻松高兴,你这人乍一看机灵精明,离经叛道,可真正相处下来却觉得你虽不拘成法,可对人却是真用心的。徐祯卿的事包在我身上,要说其貌不扬,想当初赫赫有名的无盐君呢?”
尽管徐勋知道自己对人是用了机心,可真正相处的时候,他那算计相比他成全别人的心思,那就算不得什么了,因而他大喇喇地接受了王守仁的称赞。两人又言语了一阵子,王守仁去准备晚上的兵法布阵,徐勋则是趁着操练间隙,把钱宁叫了过来。
“张宗说他们几个这几天可还有不服?要是他们还拿着自家权威挑唆底下幼军和你过不去,尽管告诉我,我狠狠整治他们!”
“多谢大人,这些天他们几个还安分!”尽管太子殿下这些天根本没来,自己也没有展现左右开弓那手绝学的机会,可徐勋让他暂时署理千户,这仍然让他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即便知道下头那几个贵公子刺头恐怕就是自己被重用的代价,可他还是咬咬牙忍了下来。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钱宁,我知道要把他们几个操练出来难如登天,但要不是他们几个身份一个顶一个高,这千户之位上谁都不行,我也很难把你简拔上来。太子殿下是爱勇武之士,但你一个人勇武了,没个人脉,没个部属,就算真的位居高位,那时候趋奉上来的都是趋炎附势之辈,就远不如现在这样看人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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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勋对钱宁一番推心置腹之后,这一晚归家之后见到了在家等着的瑞生,得了萧敬捎带出来的话,知道李荣接下来这些天会一直呆在斋宫,他自然心中大定。等送走瑞生,照例等到了李庆娘来当红娘传书,他接过小丫头的信,却留下了这位艺业不凡的昔日西厂精英之后。
“李妈妈,烦劳你去板桥胡同给和尚送个信,就说他过几日可以去灵济胡同那西厂露一露头了。只要他露出身份,那边厢是一定会用他的。”
见李庆娘听到西厂两个字,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异常复杂,他仿佛没现似的,又自顾自地说:“另外,你告诉和尚,让他想点办法在礼部尚书张升耳边传传风声,就说是吏部侍郎焦芳不满儿子未登科,有意奏请裁减这一科的翰林庶吉士数量,更打算上书在选馆之事上把礼部排出去,全都归于吏部和翰林院。然后对马文升透两句,意思是今次焦黄中落第,焦芳疑心是他的主使。具体怎么做,他内行,他去办。”
李庆娘虽说不懂什么朝廷大事,但徐勋这等**裸的造谣生事意图,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有心不答应,可想想大小姐一身都系在他身上,她只得点了点头。然而,看着徐勋展开信笺看着看着时而莞尔,时而摇头,时而抚额的样子,她心头的不安方才减轻了些。
“对了,你回去对悦儿说,那绣庄的事经营得再好,终究是有限的。她要是有意,宣武门外还有大片荒地,不妨吃些下来盖房子。那里的地日后我一定会设法抬高的,到那时一转手何止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