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并没有回头。
一直到锦瑟转身大步跑开了,遥远得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此生在世,不正是如此了么?再痛,也不过爱别离,求不得。
短短六字而已。
锦瑟往自己住的园子返回的半路,终于撞上了匆匆而来的苏黎。
一见苏黎她便不高兴了,转身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苏黎大步而来,将她拦下:“这是要往哪里去?”
“赏雪,看花。”锦瑟答道,随后瞪了他一眼,“不要你管!”
“我不过就是耽搁了片刻,你小家子气起来,真是无人能敌。”他无奈拨了拨她的头,又道,“那我陪你去赏雪看花?”
锦瑟别开头,不予理会。
苏黎抚了抚额:“既如此,我让人从京城运来的一车烟花,可是派不上用场了。”
锦瑟回转头来看向他,眸中涌起雀跃:“烟花?”
果真是有满满一马车的烟花,大大小小的都有。
锦瑟从马车上跳下来时,满脸的喜色,随后用力从马车上拖下来最大的一盒烟花,放到空地上,对苏黎道:“你放这个给我看。”
“我放有什么意思?”他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带你一起放。”
锦瑟手里被塞进一根火折子时,还是微微有些害怕的,手抖了一下,立刻便被苏黎握住。
他从伸手圈着她,带着她一步步走到那盒烟花前,随后再将她的手带着,把火折子伸向了引线。
锦瑟又期待又害怕,一只眼紧紧闭着,另一只眼却睁得大大的,眼见那引线点燃了,她立刻紧闭了眼睛,猛地推着苏黎往后退。
“砰”的一声,黑丝绒一般的天空之中,蓦地绽开一朵五彩缤纷的巨大花朵,绚丽到让人睁不开眼来。
锦瑟捂着耳朵埋在苏黎怀中,听见声音才猛地睁开眼来,抬眸看时,满目的惊喜与欢欣。
紧接着,又有一朵,两朵,三朵,接连不断的绽放在夜空之中,照得附近的街道和屋舍都明亮起来。有吃过年夜饭的百姓纷纷涌出门来,惊喜且热闹的看着天空中那一出热闹的繁花盛开之景。
巨大的声响之中,锦瑟笑得开怀,凑在苏黎耳边道:“真好看呐。”
苏黎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中,低声道:“上回与你一起看烟火,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锦瑟讶然:“什么时候?”
苏黎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不记得就算了,你只需记得,今日这一场烟火,是我独为你而燃放。”
郡守府内,此刻厅中几人也都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天空中这一幕胜景。
池蔚站在苏墨身前的位置,看到好看的烟花时,也忍不住大声拍手叫好,回头抓住苏墨的衣袖,将自己喜欢的焰火指给他看。
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却惊觉冷如寒冰,池蔚微微一惊,回头看向他:“冷么?”
苏墨摇摇头,微笑起来。
过完年,按理从京城过来的那几人就应该都急着赶回京城,不料却迟迟不见动静,仿佛所有人都不着急离去。
在这样一份众人不慌不忙的从容中,锦瑟却生了离开的念头。
苏黎自然不允。莫说绿荷不在了,他难以放她一人再回那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就算是绿荷如今还在,他只怕也不能放手让她离去。
“这有什么呢?”锦瑟试图说服他,“有贺英他们四个保护着我,怎么会出事?这大半年都已经过来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行。”苏黎断然拒绝,“跟我回京城,我再不会将你一个人放在外面了。”
“你知道我不会回去的。”锦瑟道,“我要回那依族。”
两个人争执无果之下,前段时间蜜里调油似的日子就此过去,就此陷入僵局。
苏黎悄无声息的忙碌起来,也无暇再多顾及锦瑟。锦瑟既离不开,又不想留下,面上虽然依旧平静,然而实际上却一天比一天沉默。
绿荷不在了,也没有人会在她沉默无言的时候劝她出去散散心,偶尔锦瑟想起来,就会自己出去走走。而贺英等人总是悄无声息的尾随。
这一日天气晴朗,她趴在一家酒楼的二层眺望着洛林郊外的山色,却不小心失手打翻了一杯酒。
那酒杯直直从二楼落下去,正好砸在底下街道上一个行人的头上。锦瑟探头看去时,便正好见到那人也抬起头来,四目相视,那人啧啧一叹:“哎呀呀,老夫还只当是天上下雨,原来是小锦瑟请老夫喝酒,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白白浪费了这杯酒给老夫洗头!”
锦瑟顿时大惊,随后慌忙站起身,拉开门冲出去,踏上下楼的楼梯时,却见那人已经出现在了楼梯口,仙姿飘飘的微笑看着她:“丫头,好久不见呐。”
真是千思万想也不曾想到老头竟然也会出现在洛林,锦瑟忙将他请上二楼坐下,又用绢子为他拭干头顶的酒液,才道:“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天下之大,有哪里是老夫不能去的么?”老头子笑眯眯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