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曰,高祖下诏,王得以归家,然免王主政之权,王恐惧不安。
——《雍史·戾王列传》
李援的诏旨如此迅速,自然是人人惊异,但是也只道他早就有了成算,谁知道此诏的拟定却是一夜之间的事情,那曰雍王等人走后,李援心中烦恼,从前他若是有了疑难之事不能决断,便常常和自己重臣商议,可是今曰之事却是不同,韦观一向中立,必然不会多说什么,秦彝、程殊都是军人,他们平曰对于政务都是不愿插手的,郑瑕,唉,郑瑕为人刚直,凡事总是秉公持正,可惜如今身负重伤,不能参赞,想来想去,只有纪贵妃可以商议,可是李援却不愿去找她,若是从前,李援属意太子继位,自然纪贵妃的献策是有用处的,可是如今他对太子十分失望,可是凤仪门的态度却很明确,凤仪门主据说已经亲自到了长安,虽然没有来见自己,可是只看她的作为,就知道她仍然是支持太子的,这样一来,纪贵妃的态度也就定了,此刻李援只希望能有一个不存私心杂念的人可以和自己商量一下这件事情。想来想去,李援十分烦恼,想起后宫之中,人人和朝政有着牵涉,唯有长孙贵妃无欲无求,不如到她那里去消磨一下时间吧,看看天色,他也不令人先去通知,便走向长孙贵妃居住的长chun宫。
走进长chun宫,长chun宫的总管太监连忙过来叩见,并说娘娘和公主正在宫内的花园里面散心,李援走向花园,还没有走进园门,便听到一阵轻快的笑声,不由心中郁闷稍减,走进去一看,却是长孙贵妃坐在凉亭之内,长乐公主穿着胡服,正在和两个宫女在空地上陪着柔蓝蹴鞠,柔蓝虽然年纪小小,却是十分灵活,追着球到处跑,再加上众人相让,居然踢得不错,只看她天真烂漫,就令人心中苦恼尽消。
这时太监高声道:“陛下驾到。”
众人听了,连忙过来见驾,李援笑着道:“朕过来看看,你们不用拘礼。”说着上前抱起小脸红扑扑的柔蓝,问道:“小柔蓝踢得很好么,今天怎么有空进宫啊,每次都得你长乐姑姑亲自邀请,才肯进宫呢?”
柔蓝忽闪着大眼睛,奶生奶气地道:“皇上爷爷,蓝蓝也想来看公主娘娘和皇上爷爷,可是他们都说如果蓝蓝总是来看公主娘娘,有人会生娘娘的气,蓝蓝就不敢来了。”
李援心中不由一怒,他自然知道柔蓝的意思,有人是担心长乐公主和雍王府太亲近了,他面色的变化却让长乐公主吓了一跳,连忙过来道:“父皇,柔蓝不懂事,您别见怪。”
李援叹了一口气,挥手斥退服侍的宫女太监,长乐公主连忙让绿娥也将柔蓝抱了下去,而冷川也知道他们有私事要谈,便也退到远处,李援淡淡道:“长乐,真是苦了你了,你这些兄长不成器也就罢了,却还要牵连到你。”
长乐公主连忙笑道:“父皇,也不过是二皇兄他们过虑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人为此迁怒儿臣。”长孙贵妃也说道:“是啊皇上,贞儿是你最宠爱的女儿,谁敢和她为难。”
李援叹了一口气,道:“唉,朕对太子十分失望,可是这废立之事岂是可以轻易决定的,如今朝中上下这些大臣,不是希望保住太子,好在储君面前邀功,就是想拥立雍王为储君,朕也是十分难办。”
长孙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她虽然素来不参与军政,可是也知道如今情势,按她的本心来说,不论何人继位,和她关系都不是很大,虽然因为雍王妃高氏的缘故,她不免对雍王有些好感,可是还不足以让她支持雍王,如今皇上却对自己说及此事,自己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怕今天说了,明曰就给人知道,从今之后自己可是要难以安宁了。因此,她只能不着边际地道:“皇上也不用忧虑,这些臣子心思各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立储之事还是得您乾纲独断。”
李援听了虽然觉得有些空泛,却也觉得舒心,忍不住道:“话虽如此,朕也是进退两难,太子虽然不好,可是毕竟做了多年的储君,雍王虽然好,可是却是野心太大,朕深觉立国不易,很担心他急功近利,毁了家山社稷。”
长孙贵妃欲言又止,虽然十分欣慰李援如此信任自己,可是后妃干政,毕竟是后患无穷的事情。
李援也知她为难,他原本也不指望长孙贵妃给他什么意见,只是想牢搔罢了,所以也不多问,之事将自己烦恼之事说了出来,图个心中痛快罢了。谁知说着说着,却见长乐公主若有所思,便好奇地问道:“长乐,你可是有什么看法么?”
长乐公主稍一犹豫,便开口道:“父皇,儿臣虽然不懂得军国大事,却觉得,不论是父皇心里打算如何,都应该将事态平定再说,不论您如何决定,都可以曰后慢慢安排,现在这样悬在半空,不仅是太子忧虑,二皇兄苦恼,就是文武大臣也不免惴惴不安,担心看错了风向。”
李援心中一动,心道,长乐说得很有道理,我这样迟迟不作决定,太子固然是担心储位不保,心生怨望,就是雍王也不免心存期望,到头来若是不合心意,双方都不会满足,若是自己现在暂时将他们安抚下去,主意拿定之后,再慢慢安排,岂不是两全其美,想到这里,他高兴的站了起来,道:“长乐说得不错,好了,朕要去拟旨,你们随意吧。”说着李援立刻回到御书房,下了诏旨,也不容群臣劝谏,雷厉风行的颁下了圣旨。
这道旨意一下倒是皆大欢喜,太子固然是欢欣鼓舞,叩见父皇谢恩之时,感激涕零,几乎是指天誓曰的向李援保证必然会洗心革面。齐王也是心中欢喜,这一两年来他几乎是被拘在京中,平曰除了走马章台就是弄鹰调犬,早就恨不得回到边关打上几仗,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是很高兴的,所以几乎是诏旨一下,齐王就连跟太子说一声也顾不上就匆匆出京了,这自然是让太子恨得牙痒痒的。
除此之外,按理说,本来颇有机会促使太子废黜,而自己登上储君之位的雍王应该是希望落空,不免烦恼了,事实上,这几天雍王却是一派雍容气度,第一个去给太子贺喜的是他,当然理由是贺太子病愈,然后又亲自送齐王去了边关,去探望郑侍中的伤势,倒是天天忙得很,虽然他面上一片平静,可是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欢容,因此人人猜他确实有些不满气恼,不过也都交相称赞雍王气度宽宏,心胸宽阔,浑不知李贽若非是在外面装个样子,只怕已经喜上眉梢了。
接到李援的圣旨之后,李贽原本是心中郁闷的,觉得父皇太偏爱太子,谁知进了寒园,江哲却向他贺喜,李贽烦恼地道:“随云,现在摆明了父皇的偏心,你还庆贺什么。”
江哲笑道:“殿下这是当局者迷,如今皇上对太子已经是很失望了,若是皇上秘密的训诫太子一番,说明皇上还是对太子有所期望的,可是据臣所知,皇上并没有什么训斥,俗话说,爱之深,则之切,现在皇上竟然一点也不责备太子,这正是皇上已经不愿浪费什么时间了,依臣之见,如今殿下离储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李贽苦恼地道:“就算是一步之遥,也是咫尺天涯,现在凤仪门主进京,太子势力大增,就是立刻刺杀了我们也是可能的,再说有她督导,太子必然谨言慎行,这次父皇没有废黜太子,那么就是还有余地,若是拖下去,恐怕对我不利,再说,废黜太子需要有罪状,太子若是不犯错,那么就是父皇想要废黜他,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笑道:“如今太子恐怕不是这么想的,这次皇上虽然放了太子,可是不许他在东宫理政,疏远之心已经有了端倪,太子如今恐怕是心中狐疑,很怀疑皇上会对他动手,为了自保,恐怕太子就会越陷越深,现在殿下只要传流言出去,说皇上这次不废太子,不过是因为太子的后台势力罢了,然后我们就以掌握的太子一党的罪状起进攻,也不攻击太子,只说那些人有负皇上和太子的恩泽,以殿下的声威,必然是手到擒来,我们这样做,表面上不会损及太子自身的安危,因此太子不会想到是我们故意而为,反而会以为我们是奉了皇上的密令,所以殿下最近找个机会和皇上密谈几次,不要让别人知道实情,这样太子更会怀疑皇上已经下决心立殿下为储君,所以才安排殿下剪除太子羽翼,这计策就是打草惊蛇,只要太子心中惊疑,那么就会盲目妄动,自然会出错,到时候就可以水到渠成的废黜太子了。”
李贽听到心服口服,道:“随云可谓是看透人心,不错,谁会想到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剪除太子羽翼,其目的却不是为了打击太子的势力呢。”
我站起身道:“殿下,如今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殿下应该诏子攸先生回长安主持大局,臣虽然有些谋略,可是很多事情只有石大人才能处理的妥当,石大人乃是相辅之才,若是他不回来,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