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器重望着暴跳如雷的宋宜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觉得再这样下去,宋宜春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良药苦口。
他也顾不得许多,低声道:“国公爷,您冷静点!世子就算是有什么不孝的念头,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给您看病的,可是太医院的御医,您的药,也是从太医署抓回来的,出了什么事,可都是有证可查的。世子爷不是七、八岁的孩子,又在皇上面前当了这几年的差,肯定知道太医院用药的规矩,决不会做出自掘坟墓之事来的。您尽管放心!”
有句话他没有说,说出来怕让宋宜春的病情加重。
以世子爷的本来,完全可以把国公爷气死,又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用下毒这么没有技巧的手段呢?
陶器重的话让宋宜春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吩咐陶器重:“我的药,您还是派个可靠的人煎吧!”
冷冰三尺,非一日之寒。
陶器重早已不指望宋宜春能和宋墨和好了,见宋宜春不再像疯了似的乱咬人,他松了口气,忙道:“还是由我亲自煎药吧,反正我的事也不多。”为样一来,就不有整日跟着宋墨了,也免得来探病的人总是把他当成是宋宜春派到宋墨身边指责宋墨庶务的管事,时不时地把他当成下人来使唤。
宋宜春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没能为难成宋墨,反而让自己的人为难起来。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讪讪然地上床歇了。
有陶器重帮着煎药,窦昭乐得清闲。
他在茶房里竖了座四扇的屏风,每日拿了针线过去做,不知情的,还以为窦昭继续在给宋墨煎药,陶器重也不说破,彼此一个做针线,一个煎药,倒也相安无事。
过了几天,宋宜春渐渐能喘得动气了,他问陶器重:“颐志堂那边的账可算完了?”
“明天刚刚算完。”陶器重犹豫了片刻,道,“听说夫人带了二十几万两银子过来……”
宋宜春吓了一大跳,道:“窦家怎么有这么多银子?”
陶器重摇头:“就算窦家七老爷没有儿子,可窦家大老爷,二老爷多的是儿子,过继一个儿子就是了,窦家的人怎么可能让夫人带了这么多的产业过来……”
宋宜春听了心时又是一阵隐隐的痛,他不由咬着牙道:“得尽快打听清楚陈波的底细,我不就相信,那窦家无缘无故的会给窦氏添这么多银子的陪嫁!去把吕正家的叫进来,我给了她五百两银子,让她收买窦氏身边的人。”
五百两!
陶器重暗暗有些惊讶。
就是自己告老回乡的时候,也未必能得到五百两银子的程仪。
陶器重五味陈杂地让人叫了吕正家的进来。
吕正家的脸涨得通红:“夫人身边的丫鬟,媳妇子,婆子多是从真定来的,他们抱成一团,并不和我们府上的人来往,偶尔有几个世仆,也是夫人瞧中了,世子爷安排过去的,”她不敢说那些人是忠于宋墨的,而是道,“那些人更是冥顽不灵,奴婢和颐志堂的人周旋了这些时日,却始终没能和夫人近身服侍的搭上话了。”她一面说,一面将宋宜春当初赏她的一叠银票掏出来放在了旁边的小杌上,“奴婢进出颐志堂的垂花门,打赏了守门的婆子一共是二十两银子,请扫院子的婆子吃酒,花了二十一两银子,给几个小丫鬟卖零嘴,头花头油,花了五两银子……”
听到吕正家的那边没有什么进展,宋宜春很耐烦,但也破天荒地没有脾气:“行了,行了!你不用和我说这些,你把帐目交给曾五,你可以走了。”
吕正家的忙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宋宜春望着陶器重道:“看来这件事还得麻烦先生了!”
陶器重凝声应“是”,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那边窦昭却吩咐宋墨:“抬脚,我给你试试这袜子合不合脚。”
歪在炕上看书的宋墨忙将脚伸给了窦昭。
窦昭坐在炕边的锦杌上,将这几天在茶房里做的袜子拿出来给宋墨试穿。
大小正合适。
好年没做针线了,想不到手艺还没有落下。
窦昭满意地点了点头,决定明天给宋墨做几双春天穿的鞋,然后开始给宋墨做春裳。
她让素心将剪指甲的剪刀拿过来,对宋墨嗔怪道:“这么大的人了,身边的小厮丫鬟一大堆的,也不剪剪脚指甲。”
还好吧?
宋墨看了看自己的脚指甲。
窦昭已握了他的了,开始给他剪指甲。
宋墨觉是自己心里仿佛有一角突然就软下来,仿佛春水漫过,在心底莫名的荡漾,让他悸动不已。
他支了肘凝视着窦昭。
灯光下,窦昭的长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忽闪忽闪地在眼睑留下一片阴影,映衬得她肌如雪白,唇如莲红。
他知道自己的寿姑很漂亮,却没想到这么的漂亮,漂亮得仿佛天边的月光,温柔而皎洁,让他不挪开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窦昭笑着打了下宋墨的脚,嘴角弯弯地道:“好了,另一只脚。”
宋墨回过神来,忙脱了袜子,把另一只脚伸了过去。
窦昭认真地帮宋墨剪完了脚指甲,然后满意地看了看,对他道:“把的伸出来我看看。”
宋墨乖乖地把手伸了过去。
他的手洁白,细腻,修长,骨节分明,根根如玉,指甲圆润整齐,精致而漂亮,毫无瑕疵。
窦昭忍不住抿了嘴笑,打了一下他的手:“表里不一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