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韬却没有接他的岔,将双手抄到袖中,小声道:“少说怪话,你爹看来要疯了,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
文铭礼缩缩脖子,陪笑道:“二叔说的对,你说咱们下面该去干啥?不如跟上去凑个热闹……”
文彦韬看看天色,紧了紧衣襟轻声骂道:“看热闹?囊球,吃饱了撑的吗?你不怕自己也成了热闹?”
“那就去拜访六部大人?”文铭礼摸摸鼻子,闷声道。
文彦韬摇头哂笑道:“球,你爹那还指不定有什么变化呢。要去你自己去,我可要回去睡觉了,从半夜被闹醒了到现在,还没合过眼呢。”说着打个哈欠道:“啊……回见了。”便施施然往自己住的跨院走去。
文铭礼无声骂一句,赶紧屁颠屁颠的跟上道:“别价二叔,去我那坐坐。我那有上好的‘武陵春’,再让你侄媳妇下厨做几个小菜,咱爷俩好好喝一盅。”
一听这话,文彦韬便放缓了脚步,呵呵笑道:“你不早说。”便跟着文铭礼一道去了他的跨院。
两人到炕上一坐下,文铭礼果然拿出了上好的武陵春,再让媳妇亲手做了七八个可口菜肴,叔侄两人便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便融洽了许多,文彦韬叼着根鸡爪支腿坐着,面颊微红的笑道“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说吧,什么事儿?”
文铭礼给他满上酒,嘿嘿笑道:“小侄这儿有些闲散银子,想让叔叔帮着在楚国买处宅子、再置些田产什么的……”
文彦韬警惕的看他一眼,含糊道:“说什么呢,听不懂。”
文铭礼咯咯一笑道:“叔、凭着咱两家这关系,还有啥好瞒的。您在南楚置得那些个产业,俺婶子早就跟你侄儿媳妇说了。”
文彦韬心中恼火道:‘这倒霉媳妇!’但也不好再装傻,点点头道:“确实置了些田产,万一事有不谐,总不能坐以待毙不是。”
文铭礼给他端杯酒,笑道:“天不助人人自助,狡兔三窟,无可厚非,现在小侄也想再安个家,还请叔叔襄助一二。”说着愤愤道:“都是一个爹生一个娘样的,凭什么把大哥送到东都去避难,却把我留下受难!”
文彦韬喝下那盅酒,寻思片刻,才狠狠点头道:“也好,到时候咱爷俩也好有个照应。”便与文铭礼小声合计起一旦万一的出逃路线。
再说秦雷离了三公街,车队便迤逦往清河园赶回。
自从丑时离了家,还没得空歇息下呢。此时算是把一天的营生都做完了,他也终于可以放松心情,好好歇歇了。
但事与愿违,即使把身子全躺在舒适的软座上,再把车厢内的灯光也熄灭了,他依然无法合上眼……颈上的那道划痕仍旧火辣辣的疼,这一点点的疼痛让他的头脑一直清醒无比。
双目如炬的盯着车顶,今日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盘旋,从那裘先生被钉死在门上、到文夫人疯虎一般扑向自己、再到文彦博如痴似颠的模样,每一个画面都栩栩如生、每一个人物都面目狰狞,让他不禁问自己……我是不是个面目狰狞的恶棍呢?
想到这,他突然幽幽问道:“我是个好人吗?”
车厢角落里安静对坐着的石敢和沈冰两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秦雷又重复问一遍:“孤是好人吗?”
两人心道,看来装聋作哑是不行了。石敢轻声答道:“算是吧……”沈冰勉强答道:“至少不算坏人……”
秦雷呵呵一笑,双手枕在脑后,喃喃道:“我曾经以为我不是好人,但今天才现,做坏事时还会有罪恶感。”
石敢咽口唾沫道:“那就既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是……”却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一边的沈冰干脆闭上嘴,免得引火上身。
秦雷寻思片刻,笑道:“算是鸟人吧。”
“什么是鸟人?”石敢奇怪问道:“属下还想说是中人呢。”
秦雷哈哈笑着坐起身来,示意沈冰把灯点着,对石敢笑道:“既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这样的人就是鸟人,孤就是一个鸟人。”心中豁达道:‘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活在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是非对错?对自己人好、对老百姓好就行了,至于别的,管我鸟事。’
自认了鸟人之后,面上的惆怅尽去,心情也开朗起来,对沈冰神采奕奕道:“那个账房先生是有大功的,他怎么就知道裘先生穿着文夫人的肚兜呢?”
沈冰见王爷心情大好,不由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道:“他是裘先生的远房表弟,与他最是相好,一起泡汤子的时候看到的。”
秦雷颔笑道:“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沈冰点头道:“淫人妻女者不得好死。”
“对于一位谍报头子来说,过于善良不是件好事情。”秦雷淡淡笑道。
沈冰面色一黯,他知道王爷的话是有所指的——在问出所有口供后,他放掉了那个账房先生。双膝跪倒在秦雷面前,俯轻声道:“因为属下之前曾经答应他,只要全部从实招来,便可以饶他不死,并将他全家送到齐国去躲避文家的追杀,所以……”
“所以你就要言出必践、所以你就敢偷偷将他全家送出中都城去……”秦雷面色有些难看,好在声音还算平稳:“就算你想做个好人,难道不会等我回来了再去做吗?”
“可是……一旦事,文彦博追究下来的话,他们家就完了。”沈冰叩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