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片低叹。胡崧无言,又见韩雍示意,便凑近前去,两人低声商量了一番,韩雍终于开口表态。
“诸位!我军方才拿下邺城,皇上便突然遇刺。事情非同小可,涉及的方面太多,牵一而动全身。本帅讲三点意见。”
“头一条,便是要坚决防止消息的走漏。虽然蒙天眷佑,皇上毫无伤,但皇上遇刺之事若是传到下面将士中去,极易引起各种不良猜测、臆想甚至谣言,使得人心惶惶,这样对军心士气打击很大,不利于我们控制整体事态。这个消息,只限于今天在座诸位,若有私下传播泄露,本帅当军法从事!记住了么?”
众将一片轰然应诺。韩雍嗯了声又道:“第二,即时起,邺城与洛阳方面的信使,从三日一次,增派到每日一次,要第一时间了解京师方面的消息,并以大行台名义,加深与内衙之间的联系。还有,杨相国那边,本帅也会及时与他沟通,,务必掌握最新奏报。”
“第三条,邺城方面开始即时戒严。不仅要防备赵军南下,同时要将注意力放在青州方面。南北两面防线,同时外扩五十里,各增筑数目不等的哨所,昼夜值守。虽然现在没有定论表明石生一定是谋逆了,但未雨绸缪做好所有准备,便不至于将来被动。”
旁边参赞军事的僚佐,头也不抬,只竖起两耳,笔走龙蛇记得飞快。按照惯例,会后韩雍定是要检查的。
一番布置后,众将先行告退。多柴却伫立不动,等人都走空了之后,室内只剩了他与韩、胡拢共三人。
“多大使,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韩雍晓得多柴自行留下来,必然是有话要说。这边多柴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便直接道:“二位相公。若是依着从前多年的经验,下官私以为,皇上遇刺,真凶尚且不知是谁,但应该非是石生所为!”
“为何说不是石生?石生毕竟是伪赵宗室,且名望极高,便是被拥为赵帝,也不是出奇的事。上次桃豹搞政变准备废杀石虎,不就是为着石生去的么。”胡崧双目熠熠盯着多柴,特意问道,“石生现在才打下青州不久,地盘也有了,兵马也强了,一朝心思变坏,也未可知啊。”
多柴轻轻摇,开始分析:“下官有些浅见,献于二位相公。石生当初得罪石虎,几乎陷于死地。是皇上法外施恩,不仅宽宥了他,还力排众议,给他高官厚爵,还给他兵权,抬举他做一方大帅。石生这个人,虽然也冷酷好杀,但口碑比石虎好不少,据说颇讲义气,也时时标榜自己是知恩图报的人。他曾多次公开表态,此生效忠大秦,绝不更改。若是现在突然谋反,还用这么腌臜的卑劣手段,这不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出尔反尔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好,就算他是突然丧心病狂了,也不至于在极为不利的局面下谋反啊。二位相公试想,假设石生弑逆属实,若我们是他石生,本与石虎早成仇敌,赵国境内是无法可去的,北上之路断绝。现在又主动刺杀皇上,彻底得罪我大秦,即将招来我军最严酷的报复,往西已是草木皆兵。南下呢?他早年曾在中原大肆屠杀,南逃的各级官民恨他入骨,而江东土著也素来闻他恶名而厌憎他。若他真想南下,哼,建康那边不要说接纳他了,不将他五马分尸便算是格外照顾。”
韩雍以手支颌,边搓着自己的唇上浓须,边思索着徐徐道:“如此说来,石生若是谋反,等于把自己主动陷于四面皆敌的绝境?嗯,他应该没有这么蠢,情理上也说不通啊……”
多柴道:“不过,凡事都有两面。石生如今处境微妙尴尬,无论怎么动,都有满身的嫌疑,落得世人猜嫌。我料他此时必然既愤懑又痛苦,怨气满腹。老百姓都说,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不要说他毕竟也曾是名动天下的雄杰。若是觉得忍无可忍的时候,就算是明知死路一条,也要为自己挣个脸面,绝不窝囊的背着不该有的骂名。而且,如果真是事败,他放弃所有,乘舟泛海而去,又奈他何?”
韩雍面色一寒,冷冷道:“我不管他真反假反。青州西北境,我已准备陈兵两万,专以防他。另外,朝廷供给给他的粮道,我也要截断掉,从现实上彻底孤绝他。这样,纵使他反,我要擒他,也是易如反掌。便是真要出海,我就拿他不住了么?笑话!”
“韩相纵横天下所向披靡,这是妇孺皆知的事,下官绝不敢非议。当此时局,若是青州真乱了,总也是桩麻烦事。下官认为,石生现在,好比是站在杆秤的中间,左右摇摆犹豫不决,其实本来根本不愿意反,咱们却不听他的解释,不看他的表现,总是各种防备各种猜嫌,让他越气愤难堪、心灰意冷,最后不反也硬是把他逼反了!”
多柴深鞠一躬,抬起头来,满脸恳切:“请求韩相,暂时不要采取任何军事防务手段。下官相信,石生不是真凶。下官自荐,立即前去青州一趟,争取将石生从悬崖边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