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拖进来的时候,牛德志已经是遍体鳞伤。被几个悍卒像死狗一样揪着,然后粗暴地掷在坚硬的地上。多年的斥候生涯,使牛德志在此非常时刻还能强忍住浑身的伤痛,努力支起上半身,抬起头查看一切人和事物,迅速辩清身边的环境。
富丽堂皇的厅堂内,除去他自己,剩下一共也就三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坐着的那人昂睥睨,看面貌虽不过二十多岁,但衣饰华贵气度不凡,应该就是梁王石挺本尊。跪着的那人,自然就是密谋败露、坏了大事的桂勇。而站着的,是个中年军官,满面未褪的怒色,死死地瞪过来,却不认识是谁,牛德志脑海中急速转动,莫不应该就是遭诬的魏世良?
桂勇跪伏在地,软瘫如泥:“大王!卑职这也是,也是没有办法呀!卑职中年得子,家里就只这么一根独苗,结果被这贼人偷得空隙,连妻带子都给掳了去,来逼卑职就范。卑职实在舍不得妻儿遭他毒手,卑职实在是不得已呀!卑职有罪,请大王饶我一命吧!”
桂勇连哭带诉,磕头如捣蒜,将前额撞出好大一片血红来。魏世良实在是气恨难耐,竟上前两步来,一脚便将桂勇踹翻在地,继而嗔目大骂道:“狗东西!我曾视你为好帮手,在一众下属里,我待你是不是最好你自己说!如何却将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魏世良是个忠诚无比的死硬赵将,公开表示过宁愿战死也不降敌,故而桂勇的所作所为,格外让他愤怒不已,“国家大义面前,莫说儿子,就是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想不到你竟是这种贪生怕死背主屈膝的贱奴才!”
魏世良破口大骂,又狠狠的踢了桂勇好几脚。桂勇既羞愧难当,又哀伤委屈,便任由魏世良打骂而毫不闪躲,只抱着头嚎啕大哭,委顿在地,无助地像个孩子。好一晌魏世良仍觉不解气,又转过来对牛德志疯狂踢打起来,将牛德志踹得口鼻喷血,奄奄一息。
一直坐视的石挺终于出口喝止了魏世良。他站起身来,慢慢踱了过来,走到僵卧在地的牛德志身前,便对着魏世良点头示意,魏世良蹲下身来,一把揪住牛德志的满头乱,强迫他抬起头来,望着石挺。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潜入我邺中,蛊惑守军,暗中图谋夺城!孤看你身形瘦弱,却敢行非常之事,难道不怕死么?”
石挺昂然而立,居高临下的瞥着牛德志。牛德志只是呼呼直喘气,魏世良不耐烦,揪住牛德志的髻,使力气不停急速地摇他的头,要他快些回话。
喘了好半晌,牛德志方才调匀了气息:“如今世道,尔等胡羯横行天下,涂炭生灵,清明人间给你们作践成地狱一般,多少人想要苟延残喘都是奢望!”他艰难地龇开满是血污的牙,却笑了起来:“这种世道,活着尚且不惧,又怎畏死?”
石挺一愣,却觉得牛德志这话,说的似乎很有机锋禅意。牛德志却索性敞开了大骂道:“尔等夷狄禽兽,罪行累累,自绝于天!我大秦皇帝,将要替天行道,剿灭尔等凶顽丑类,还人间太平!可恨我计谋不佳所托非人,功亏一篑,未能贡献尺寸之功。既如此,可速杀我!我死,魂灵不灭,我要在天上看着你们,是怎么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狗东西!还敢出言不逊,老子立马活剐了你!”
魏世良劈面几个重重耳光,打得牛德志口中又喷出血多血沫子,一时说不出话来。桂勇跪在旁边,秫秫抖,半个字也不敢多说。石挺皱着眉头望向魏世良:“魏将军意下如何?”
魏世良单手便揪起牛德志,恶狠狠掷在地上,啐了一口方才站起身来,向石挺躬身道:“大王!依臣之意,这种死硬的敌对份子,留他做甚,明日一早便当众凌迟,以表明吾等心志,也可鼓舞士气,稳固军心。”他转头瞥了一眼桂勇,又道:“还有叛将桂勇,也应当众斩,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