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冲天,各路军报紧急飞往洛阳,朝廷各部忙的不可开交之时,御书房内却寂静无声。高岳仰靠在大椅上,他面无表情地望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着屋内纷纷扬扬的浮灰,又混合了香炉悠悠的轻烟,那肉眼几难察觉的微尘,时而翻卷时而静滞,也像诸色人等在世间浮浮沉沉,奔劳一生。
脑海中又再次回想起从前一位故人的谶语。高岳心口一紧,泛空的眼神不禁望向了门口处。那个角落空荡荡的,幽暗无声。多少年来,曾无时不刻陪伴他、守护他的那个雄壮身影,而今,再也不见了。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外面的卫卒低声禀道:“陛下,邹太医奉旨来谒。”
仿佛从从沉梦中惊醒相似,高岳双目中陡然射出一阵强烈的期冀光亮,他呼得一下弹直了身子,竟忍不住拍着桌案,急道:“快!快进来!”
门开处,太医令邹郁轻轻地走了进来,意气萧索的跪倒,慢慢地磕了头,见他如此模样,高岳带些热切的表情,一下子便僵在了脸上。
“回禀陛下。周将军自前时受伤后,身上十余处旧疮统皆复,近来又有寒毒侵入,伤了心肺经脉,致使病情急转直下。据臣,”邹郁微微抬头,快速的瞥了眼高岳愈阴暗的脸,咬咬牙还是据实道:“据臣及诸位太医馆同仁会诊后,认为周将军病体沉重,恐,恐将难以救治了。”
砰的一声擂桌巨响,邹郁纵使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一个哆嗦。高岳疯狂地拍着桌面,探出身子愤怒地咆哮道:“寒毒?朕不是早让他们送去了三大箱上等蜀地白炭么!还受得哪门子寒毒!尔等技艺不精巧言令色,敢来欺朕么!”
邹郁垂轻声道:“陛下请息怒,恕臣直言。病体虚弱,极易受寒毒侵染,本源不正,非是多烧白炭便能解决的呀……”
高岳仰着头,死死盯着天花板,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继而忽然沉静下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力地复又坐倒,一瞬间,疲态尽显。
“罢了。朕知道非是尔等干系,只是朕不愿相信而已。”高岳忽然觉得鼻头似乎被那翻卷的浮尘刺激的酸,他深深吸着气,看着邹郁,缓缓道:“卿与朕明说吧。还有多少时候?”
邹郁深深叩,无奈叹道:“总之请陛下保重圣体为要。据臣等意见,周将军恐难,难过年关了。”
“什么!还有不足半月便是除夕,他竟然!……”
仿佛当头炸雷,又似心头被重锤猛击。高岳失声叫出口来,但立时便觉得喉头被什么堵住。默然良久,高岳呼的站起,决然道:“既然命数无可挽回,朕便去亲自送送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