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对着谢艾诚恳道:“其实无论伐不伐蜀,下官能够当面来向公帅请教,这都是极好的。昔年,公帅攻讨梁州,不出半月便歼灭强敌,略定汉中府;继而川河之战,公帅更是大神威,全歼成国七万大军,王侯将相尽皆被俘。当时下官还是成将,在公帅手上可谓是输得彻底,输得心服口服,这种败绩,现在仍然使下官记忆犹新,恍如昨日。后来公帅挥兵东进,势如破竹,荆、湘次第抚平,可谓是朝廷在南方的擎天之柱。若是依着下官之意,论及用兵之神妙,公帅当推为本朝第一。”
李凤当初在成国时,早已号称良将,属于攻防兼备的均衡全才,成将中翘楚者。孰知当日与谢艾对垒,却一败涂地,虽然他不是主将确实无须负全责,但后来李凤曾扪心自问,从各方面认真推敲,若真是身为主将,恐怕战局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谢艾是第一个让他尝到了几陷于死的惨败滋味,故而他对谢艾印象极其深刻,有种特别的推崇意思。
“哪里当得如此谬赞!”谢艾忙摆手笑道:“当日成军大败,是李骧贪功冒进不听良言所致。若使君为成军主将,彼我胜负恐亦难料也。此外我军将士每遇战斗,都能上下同心奋勇用命,故而本公略有薄功,不过是因人成事也。”
谢艾如今位列三公,名传天下。难得还仍然如此平易谦虚,实在使人由衷敬佩。所以上至帝王将相,下到偏裨小卒,都对他称赞不已,乐于与他交心。
“使君不辞辛劳远来问我,我也明白你的心思。”谢艾颔道:“使君终究还是心系故土啊!早年天下骚乱,四海鼎沸,唯有凉州与蜀地,相对平稳号为乐土,子民能够安居乐业,这都是使君家先人的功劳,其中也有当年使君的付出和心血,世人当不应忘却。然则如今后辈不肖,败坏祖业,鱼肉地方,使君必然是焦虑愤懑,难以忍耐了。”
李凤喟叹道:“昔年种种,便如过眼云烟,不提也罢。主动提及伐蜀事宜,可能会引起非议和猜嫌,但下官心中坦荡,由他去说,也堵不得别人的嘴。好在陛下加恩,给予信任,这是下官最大的倚靠了。”
“古往今来,主上极喜猜忌部下,尤其雄主更甚。而当今圣天子,雄武过人,却难得驭下宽仁,不愿动辄罪人,这真是吾等三生有幸,得遇明主了。”
万宏及赵募闻此,连连附和,深表赞同。他二人都是从敌对势力投奔而来的,特别是赵募还曾是死敌的心腹。但一旦真心归顺后,高岳都能够不加猜嫌,量才使用,一视同仁。赵募如今做到了一州别驾的高位子,且将来前途仍是光明有足够的晋升空间,踌躇满志和从前实在是云泥之别,不由人不感慨。
众人说了一番,谢艾转回主题道:“如今蜀主昏暴,看来正可讨伐。但窃以为,慎重起见,真正良机仍未到来。”
李凤面露困惑,听谢艾继续道:“李期即位未久,便大开杀戒,虽然昏暴,但成国先君的遗德,仍然还被国内纪念,子民不敢忘怀。若是此时遭遇外敌,吾料彼必然暂时放下国内矛盾,转而一致对外。但如果我们放任李期长此以往下去,他一定会变本加厉,做出更多的恶事。到那时候,成国上下对他将彻底失去信心,百姓对君主的厌憎情绪也将愈浓烈,国内便会离心离德,怨声载道沸腾不已,到那时候,”谢艾抿了口茶,悠然道:“我军再出兵伐蜀,便如顺水行舟,蜀人恐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