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北路,石虎应会与我军来争夺并州,那么多半是从常山而奔晋阳。如此,可先令盛州胡车骑南下,攻他的中山。这样的话,他东归之路便被截断,在并州石虎便是孤军,且不说我军有很大的胜算,臣想,就单单是石堪,也比我们还想要石虎的命。”
韩雍欠着身子,最后道:“当然了。这只是臣基于正常情况下的独自揣摩。有可能石虎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也未可知,但眼下塞北大熟,后背无忧,所谓兵精粮足,他石虎便是倾国而来,我军也无非是以逸待劳,随机应变就是,上有陛下英武圣明,下有万千将士奋勇用命,石虎再狂,有何惧哉?”
秋日的晨曦,透过窗棂,泼洒进来,明亮的照在脸上,使人精神格外振奋。
大秦天圣元年十月,秦军以抚军大将军杨韬为主帅,统兵四万,突然进入并州,并迅速攻破了壶关,兵锋锐利;而在中原,皇帝高岳令河东王石生率其本部人马万余,从荥阳专攻兖州濮阳,拟扼住石虎南下之路,同时让大都督韩雍全权负责军事,在洛阳居中调度指挥。
并州的石堪,骤然被秦军大举进攻,也曾迎战,但全遭败绩,不由惊惧忧愁,不知如何是好。他对石虎是恨之入骨,对高岳又鼠两端,眼下战之不利,逃又无路,且连半个援兵都求不到,一时坐困晋阳,不知所措。而此时,石生的劝降信又送到面前,苦口婆心劝他早识时务,千万不要再负隅顽抗弄到玉石俱焚。石堪不答,但实则心中剧烈动摇起来。
且说洛阳大都督府,韩雍刚刚接到了前线最新情报。赵帝石虎,终于有所行动。据悉,他亲自率领五万大军从襄国出,但既没有向晋阳方向行军,也没有向濮阳方面行军。斥候在军报上十分肯定的道,亲眼见赵国大军直奔朝歌而去。
韩雍思索片刻,便站起来走到地形图前,默然观看,仍然不得要领。朝歌往南,也可以到达陈留,但石虎若是去陈留,为什么不从濮阳坦途而过,非要跋涉山河绕路朝歌南下?而朝歌往西,可以进入并州的葭川,但葭川是个小城,且葭川北方便是壶关,如今壶关早已被秦军严密把守,往西路途遥远,才能够进入河东郡,而河东有夏州都护何成统帅精兵驻守。所以石虎就算得到葭川,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
那么,石虎去朝歌做什么?眼下的形势,他不可能不知道,秦军声势大振,赵军必须要有一场大胜来刺激士气鼓舞斗志,而且石虎生性狂暴,怎么可能不做还击一味躲避呢?且石虎从前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他避开并州及兖州的战场,独独跑去无人问津的朝歌,这实在是吊诡的很。在个节骨眼上,为什么要去朝歌!
韩雍呆呆地望着地图。摸清了石虎的动向,却摸不清他的意图,韩雍心中越来越没底,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攫取了他的心。未知的才是可怕的,才是致命的。博弈时,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但总归还是有重来一局的好处;若是搏命时,你不懂对方套路,拿不出任何有效措施应对,对手可能突然一剑便刺穿了你的心,人死了,还能要求再来一局么?
愈觉得事情不对头,韩雍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通盘大局上再观察再推演。正焦急烦忧的时候,部将进来禀报:“报大都督!南方最新战报!谢将军所部三万人已经渡过漳水,即将抵达麦城,彭将军所部一万人攻下了西陵,而今二人呈掎角之势,并拟展开对江陵的攻势。不过湘州司马承部,离开长沙北上,情报时,司马承所部已经泛舟云梦泽,有救援江陵、与我军为敌之势。”
韩雍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眼下主要军事,当然是北方即将与石虎爆的大战。至于南方,他并不担心,谢艾本就能力卓越,独当一面绰绰有余,又有久经战场的老将彭俊率强弩军为辅,这二人带着四万多精兵,若是还打不过区区一个司马承,韩雍情愿拿自己人头来做赌注,都不相信秦军会败。江陵能否攻下,或者说何时能攻下,唯一的干扰因素,便是陶侃会不会置晋廷于不顾、而孤注一掷掉头回援罢了。
韩雍摆摆手,让通报部将下去。他的注意力仍然在面前仰望的大地图上。蓦地,“渡水”、“泛舟”等字眼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犹如电击一般,韩雍猛地打个激灵,视线突然落在了朝歌东南方向,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城汲县上,他深陷的双目,倏地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