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愿意当面隐瞒一个将死之人。”石虎狞笑道:“不论石弘还是石恢,叔父所有的儿子,我都不会放过,必然会全部杀掉。换句话说,”石虎慢慢低下头去,凑近了已经嗬嗬直喘的石勒耳边,一字一句道:“从此以后,叔父你不会再有直系后代存活于世了。”
石勒猛地瞪圆了眼,他的身体呈现出异常的弓起。疯狂地喘了半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突然伸出手,死死抠住了石虎的臂膀。石虎毫不犹豫,一把抄过厚重的枕头,顺势便按在了石勒的面上。石勒出了低沉的闷叫,开始猛烈的扭动挣扎,石虎面色阴沉冷酷,别开脑袋,按着枕头的手上,力道越来越大。
整个阴暗静谧的寝宫里,全都充斥着石勒垂死的凄厉闷叫。这声音回荡开来,显得是那么的诡谲阴森。不多时,石勒终于浑身一僵,再也没有动静了。
石虎兀自不松手,又等了片刻,才慢慢拿起枕头扫了一眼,继而立时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但却长长的松出一口气来。他似乎有些乏力,将费老槐唤到近前。
费老槐立即趋步近前,大礼下拜,朝着石虎口诵道:“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虎愣了一愣,继而喜上眉梢。他对十分上道的费老槐很是赞赏,便交待道:“将这里收拾一下,将先皇帝好好安置在榻上。然后将此前的御前侍卫尽数杀毙。今晚你别睡了,带足人手,把皇宫和襄国城内外都给我看守好咯,过几天等差事办妥了,我升你做平西将军。”
说着,石虎掀髯大笑起来:“朕不会亏待你!”
当日,石虎在宣告了石勒驾崩之后,便劫持太子石弘让他到殿前,收捕右光禄大夫程遐、中书令徐光等从前反对之人,全部处死,并让自己儿子石邃,带兵入宫宿卫,文武官员大为恐惧,纷纷逃散。但石虎用武力强行逼迫众人聚集大殿,拥立自己为帝,并当众废黜太子石弘为庶人,暂且禁锢宫中,不几日便将太后、太妃、太子及石勒诸子尽数杀害,果然让石勒再无嫡亲血脉。
压服稳定朝中之后,石虎开始将目光瞄向外镇的诸路藩王,便下诏让并州牧石堪、司州牧石生、幽州牧石朗等从前与他有仇怨的宗王回京。幽州与襄国路途最近,长平王石朗自恃身份和功劳,认为石虎并不敢真得拿他怎么样,结果他第一个抵达襄国后没几日,便被安上谋反的罪名,斩示众了。
得闻此讯,行到半路的石堪魂飞魄散,当即掉头飞奔回驻地晋阳,决心反抗石虎。而石生本就心存疑惧,压根就没离开虎牢,当下听闻石朗被杀,更是夏出一身冷汗,侥幸自己没有闻召即回。于是石堪、石生联名传檄天下,痛斥石虎乃是篡位逆贼,号召赵国境内,共讨石虎,并坚决拒绝承认石虎的帝位。
但任何事情,只要走上争端,最后决定胜负的,都离不开悬殊的实力。石生多了个心眼,暗想石堪的并州军,兵力不过就三四万人,也谈不上多强大;而他自己被秦军数次击败,实力大损,现下两人就算心比金石的联手,估计也敌不过石虎。且石虎最恨的宗室藩王,便是他石生,到时候真要落入石虎手中,能够像石朗那样被斩,就算是格外幸运了。
石生通宵未眠,暗忖他如今西有高岳,东有石虎,自己被夹在中间,只凭恃区区虎牢关及荥阳郡一带栖身。但无论是赵军还是秦军,只要下决心强攻,没有打不下的道理。然后他被石虎抓住,必死;被高岳抓住,也是死。不过落在石虎手中,是绝无幸免的道理,甚至会痛苦的惨死;而落在高岳手中,生死可能还算五五之数。既然再无活路,倒不如孤注一掷,死中求生。
于是石生想了一日一夜,便痛下决心,亲笔写了封凄婉哀伤的信,呈交高岳,说明自己如今的窘境和苦楚,请高岳格外宽宥,说愿意献出虎牢及荥阳略作赔罪。又道高岳如果不予原谅,那么他将自缚来请罪,表示自己就算死,也绝不愿意死在石虎那种篡国禽兽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