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索朕的性命了么。”
刘曜慢慢站起身来,从容道:“石王终究容不下朕这个心腹大患。罢了!死便死矣,石王何在?朕想再与他说几句话。”
石虎昂着头,故意唾沫横飞道:“死到临头还朕、朕的。大王忙得很,哪里有空见你?说不得只好由我亲自来送你。刘曜!从前你不是很狂么?不是很能摆谱么?现在怎么落到这步田地?啊哈哈,你这皇帝当得,啧啧,很不好看哪。”
石虎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刘曜从前高高在上,纵横睥睨威势煊赫,彼时石虎对他既嫉且恨,如今一朝得以报复,那种快感,简直要让石虎兴奋地面放红光。
周围兵卒们也嗤笑起来。刘曜二道白眉一竖,大喝一声,瞬间散的威势,竟然使这些蛮横的粗人立时噤声,面面相觑。
刘曜凌厉地梭视几番,方嗔目怒斥道:“小羯竟敢如此当面逼辱天子,天道难容,将来不怕遭报应么!朕是皇帝,便是死,也当有尊严的死,岂能被汝这种鄙夫随意摆布?”
石虎先是愣住,继而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经无需再害怕他。故而立时便恼羞成怒,跺着脚吼道:“快!将这狂徒给我按跪下!”
一众兵卒如梦初醒,忙不迭涌上来,按头的按头,扭手的扭手,刘曜怒喝不已,拼命反抗,但创伤未愈,又架不住人多势众,在膝弯处被狠狠踢了好几脚后,终于再支撑不住,须散乱狼狈不堪地被强制着跪在了石虎面前。
刘曜本来暴怒如狂,便是立时撞死也不甘忍受这般的奇耻大辱。但他疯狂挣扎间,脑海中突然没来由地想到了昔年灭亡西晋时,孤臣吉朗自杀前,忿然对他说出的那些沥血怒言。这一刻,犹如被雷电击中般刘曜蓦地怔住,惨笑一声道果然因果报应,他心如死灰,像木雕泥塑般,再不言语。
但石虎哪里管他这般异状,早已掣刀在手,抢上前来,噗得一下,当胸便扎进了刘曜的前胸。刘曜大叫一声,双手立时死死抓住石虎的手臂,整个人立时便弓起如虾,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石虎却被亲手虐杀皇帝这种绝无仅有的体验,给刺激的血脉贲张,不能自已。他本性中的残忍嗜血的恶戾基因,此刻都被猛地都激出来,于是他瞪着血红的眼,面目因为过度的兴奋而显得扭曲,呼呼直喘二话不说,又决绝狠厉地照着刘曜,没头没脸的疯狂狂捅刺起来。
只不过片刻,刘曜便浑身瘫软,倒在了满地的血泊之中,气绝身亡。石虎狂性已,竟然弯下身来,一刀将刘曜的人头砍下,在兵卒们复杂的目光中,洋洋得意而去。
石勒得报之后,很是生气。他与刘曜拼斗多年,但说实话,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私怨,为得都是国家公事,争霸中原而已。眼下,除掉刘曜乃是为了不留隐患,石勒不可能因为当年的情谊而软下心肠来,但他却特地为刘曜准备了白绫与毒酒,也是为了符合他的身份,最大程度的体恤这个老上司和老对手,可以使刘曜有尊严的死去。
但孰料石虎对于石勒的叮嘱置若罔闻,白绫与毒酒皆不用,却极其残忍的虐杀了刘曜,就像屠狗杀猪一般。身为帝王,石勒难免生出同病相怜的切身之感,又恨石虎不分对象肆无忌惮的只会粗狂,于是石勒一面以天子之礼厚葬刘曜,并追谥他为昭文皇帝,庙号襄宗;一面以目无尊长肆行悖逆的罪名,将石虎当众杖责二十大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