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韩雍在中军大帐召集众将会议部署。
“诸位,刘虎及拓跋郁律咄咄逼人,长安的刘曜据报亦有蠢蠢欲动的态势,我军将三面受敌,眼下形势之严峻,毋庸某来多说。此番主公亲临靖边督战,正是希望我等鼓起奋勇。若是再旷日持久,非但无功,将要有罪。且我军兵少,敌人众多,局面焦灼不利对峙。所以,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某意要迅速打开局面,创造战机。先请邓都护和多副使介绍眼下情形。”
邓恒便站起,将铁弗部从前及现在的情况,讲述一通。他是边塞土著,各方面都比较了解,再加上如今早已是夏州的高级官员和将领,诸事更为上心。内衙副使多柴接着他后面,将内衙斥候搜集到的对方各项数据,也一一详实道来。
主簿谢艾接着道:“此前代军抵达窟野河,在对面的东岸绵延数十里列阵扎营,军势严密,一时无隙可入,且随时有渡河而来的进攻态势,我军主力目前在西岸严阵以待,侧翼有天水樊太守所部为呼应,但是兵力相对较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做为配合。代军猛锐,且兵力雄厚,正面交战,实在难以战胜。再加上刘虎也来趁火打劫。稍有不慎,我军便将有溃败的危险,依属下之意,只有另辟蹊径,以奇取胜。”
自韩雍到夏州后,很快便与谢艾说到一处。此二人,都是典型的谋战派,一生信奉的至理便是‘上兵伐谋、兵不厌诈’八字而已。他们不同于雷七指、杨坚头等武将,讲究一力降十会,喜欢在战场上用压倒性的武力摧枯拉朽。谋战派用兵之间,以过人的长远眼光和庙算,来分析揣摩敌我双方的各种动态,并制定出极为贴合的战略计划,敌人在不知不觉中,便好似被牵着鼻子走,继而一步步落入网中。
众人齐望过来,听谢艾又道:“……所以我军不可同时两面开战,避免力有不逮。若是能够暂且稳住代军,同时迅速北上击败刘虎,然后便可以挟战胜之威的顺势,合兵大进,心无旁骛的放手与代军决战,此为先易后难、逐个击破的道理。”
已升任中郎将的姚襄,不禁问道:“谢主簿之言甚是。不过究竟如何才能一战而败刘虎。须晓得,刘虎虽然不及拓跋郁律,但好歹也是塞北土著,盘踞多年,今番更是亲率万人来攻我。若是稍有不慎,不仅不能迅速打败他,反而错失良机,且被他反过来击败了。”
韩雍见谢艾神色之间,必然有所成议,便对他把头直点,示意他直接到来。谢艾却言道确有计策,只不过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泄露,否则极易身死兵败,告一声得罪,请韩雍屏退众人后,随后上前来,一阵窃窃低语。
韩雍面容瘦削如刻,深陷的双目时而半闭,时而转动,神色间颇有动容。到得后来,韩雍睁开来炯炯望着谢艾,沉声道:“主簿计策甚妙。但某不能让你亲身涉险,若是事有不济,某无法向主公交待,更不能原谅自己。”
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近乎木然的韩雍,难得流露出来真心的关切,谢艾有些感动,但却昂然道:“多谢使君关怀。若是随便派遣偏裨,就不能取得对方信任,相关后续更无从谈起,反而坏了事情,便不能谋取胜利。”
“可是……”
“使君放心!等你大军到时,下官自会寻机逃走。”谢艾说着,忽然整理装束,敛容正色道:“行大事者,只要将重重顾虑暂且抛开,总要咬牙先去试上一试。若是事情败坏,下官定当殉职,绝不成为累赘,以拖累主公及全军将士。事情紧急,这就请去,使君且请努力!”
韩雍心中百感交集,无话可说,只将一双大手,紧紧把住了谢艾文弱的臂膀。
铁弗匈奴军的王帐里,雄壮肥硕的大领刘虎,坐在正中上的狼褥大椅里,皱着眉在听一名部下附耳低声汇报。片刻,刘虎一双牛眼睁得溜圆,急速问了几句,便把头一点,高叫道:“带上来!”
低沉的牛号角声呜呜吹起,王帐外,有如狼似虎的武士,分列两旁,手执明晃晃的刀刃,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正一前一后的往里走去。
刘虎见人进来,便将案几重重一拍,明知故问恶狠狠道:“来使何人!”
前面那人,一副文质彬彬的儒生打扮,恭敬的行了礼,清清嗓子回道:“在下谢艾,忝为夏州主簿,奉州主之命,出使贵邦,身后之人乃是随行副使鲁鱼——拜见大单于。
砰得又是一声,刘虎根本不答,擂案大叫:“拖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