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保嗓眼干,吞了一大口唾沫,又哀声道:“昔年你十五岁时,在王府做我的侍卫。那一晚因打瞌睡,导致库房失了火。父王要杀你,是我苦苦相劝,才保住了你的性命。平日里,我待你如同兄弟,有什么好处都和你分享……后来,你的父亲过世,我以王世子的身份,还亲自去帮你送葬出殡,料理后事。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千般万般的好,张四!你难道都忘记了么?”
张春仍旧一言不,面上冷硬的线条,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软化。司马保见说不动他,又抬眼望向杨次:“杨次,孤王从前待你们如何?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杨次架不住司马保的冤痛声音,清清嗓子,叹口气道:“大王,我等也是迫于时事,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大王多多谅解罢。”
当面要谋害人家的性命,还要对方大度谅解,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司马保先怒后惧,心中如大桶冰凉冷水连番狂浇,不禁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大王身份贵重,非比寻常,不可加以兵刃,便用这个罢!”
张春将手招招,便有兵卒上来,将一根污黑的粗长麻绳,丢在了司马保的脚边,所有人都围上前来紧紧地逼视着。
司马保大叫一声,忙不迭的往旁边挪开了身子躲避,仿佛那麻绳就是一条随时可以跃起咬噬的毒蛇。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大王便请自行上路!”
张春双目中,射出骇人的凶光。他已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决绝。在绝对的强势武力和切实的自身利益面前,过往曾朝夕相处的少年伴当,言听计从的亲厚部下,尊贵威严的赫赫王者等等,什么都可以无情抛却,眼前之人,不过是听凭他宰杀的柔弱羔羊。
司马保抬着惊惧无比的眼睛,哀求的看来看去,没有人理会,张春竟然已经开始大声催促。被一群全副武装的杀星逼着索命,司马保瘫坐在床沿边,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沉默片刻又低声道:“孤……孤腹中实在饥饿,想,想吃些饭食。”
死亡近在咫尺,就像一张看不见的血盆大口隐在虚空中,会突然扑出来将他彻底吞噬。司马保已经察觉今日恐怕是难以幸免,但求生的本能意识,还是让他竭尽所能的来拖延时间,哪怕生命也不过只能延长片刻。
张春不耐烦道:“须臾就死,何用饭食!”
司马保打起摆子来,心中强烈的惧怕之外,竟然又涌起几分愤怒来。他睁大眼睛望向张春,抖着声道:“无论如何,孤与你也曾是主仆一场,今日你执意要孤死,却连碗上路饭都不肯奉上,一定要孤做个饿死鬼么?张春!孤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么个冷血毒辣、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张春哪里还肯听他,当即便厉声道:“胡言乱语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司马保!这般不识趣,难道还要我来动手么!”
听他已经直言直呼名讳,司马保绝望之余,也极度恨怒起来,如同一只困兽般,他猛地站了起来,瞪着血丝密布的眼珠,歇斯底里的攘臂大叫,唾沫横飞道:“孤绝不自裁!你们动手弑主吧!”
张春森冷如鬼,将手招招,身后两名健壮的兵卒,立时上前,一左一右紧紧攥住了司马保的臂膀。晓得这最后一刻终于来了,司马保双目圆睁,拼命挣扎,但终究奈何不得如狼似虎力气强横的兵卒。一番沉闷的厮打后,司马保嘴角流着血,扭曲着身子被死死按住,大口大口的喘着,半跪着歪在地上。
又有两人上来,无声的将那麻绳迅速套在了司马保脖颈上。司马保呜咽流涕,凄声高叫不已:“悲也!恨也!我且死不瞑目!”
但那索命绳的两端立时收紧,司马保垂死挣扎剧烈抽搐,双脚在地上疯狂蹬踏,却被人牢牢压住无济于事。不多时,便就双目爆出,乌紫的舌头也耷拉出来,浑身一软终于气息全无。
几名兵卒满头大汗,低喘着松开手。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围上来垂无言地看着倒毙在地的司马保,暗仄的屋内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