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邺木然坐着,摇摇头道:“不。索太尉乃是国家勋臣,朝廷支柱,应随侍在朕的身边,不可离去。”
“这!”
索綝一脸的不甘和错愕,瞠目结舌。没料到素来柔顺的司马邺,竟会当廷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了他。其实方才侍中宗敞奉命出城请降,竟被索綝暗中截留,却私下让自己儿子索坤去面见刘曜,说眼下城中仍然兵精粮足,足够支撑一年,硬攻的话,刘曜将很难得手。不过如果能够封赐索綝仪同三司、食邑万户等的官厚禄,那么就开城投降。
孰料刘曜对长安的虚弱早就胸有成竹,当即便命将索坤一刀斩,并送还给索綝,还传话给他道,索綝此言此举,乃是天下最大的恶行,毫无道义。若是觉得还有力量,尽管守城便是,若是力竭难支,便不要想用虚话诳语来糊弄人,趁早投降顺应天命。末了刘曜还威胁道,若是迟疑不决或者再想耍什么小聪明,那么就怕到时候他威严一振,玉石俱焚。
索綝待价而沽的好算盘,被砸得粉碎。眼下他又想赶紧随着高岳逃出城去,结果又被司马邺当众拒绝。如今走又走不了,没有利益的去降,他又不甘心。索綝面色红白相间,懊丧得不知如何是好。
在他身边,麴允深深下拜,郑重道:“使国家丧乱至此,乃是臣无才无勇所误,愧对陛下。臣惟愿留在长安,片刻不离陛下左右。陛下守社稷,臣守陛下。”
司马邺赞许地把头一点,却不再看索綝,冲着高岳道:“朕年少无力,空负天子之名,实不能为卿等臂助。只有留在这里,牵扯住胡虏的注意力,才好使卿等更有机会能够脱围而出,这也算朕多少做出些贡献……”
他的话,却被一阵急促无比的脚步声打断。一名侍卫,连礼仪都顾不上了,满面惊惧惶急的奔进来,喘着禀道:“陛下!贼兵已进内城了!”
此言一出,满殿登时哭嚎起来。可怕的时刻,终于要来了。
樊胜无比哀伤,这个遍体伤痕却还能谈笑风生的硬汉,此刻跪在阶下,泣不成声。年轻的皇帝一脸不舍,却又故作轻松道:“不要这样。朕若是被敌所获,多半会被带去平阳,一时恐也无虞。卿等在秦州,可整军讲武,来日寻得好时机,再将朕救出来便是。”
说着,他对高岳瞪起眼喝道:“话已至此,卿等勿以朕为念,还不速去!”
高岳心中难过。他知道司马邺凶多吉少。若是从正史展来看,司马邺被刘曜俘获后,确实押送去了平阳,但随即受尽了各种屈辱,甚至在汉主刘聪如厕的时候,被迫在其身旁捧马桶盖,最后仍逃不脱被杀害的命运。这位悲苦的少年天子,短短的一生,却充满了各种灾难厄运。遇害之后,他被匈奴人草草埋葬,长眠之处竟都没有人记得清楚,使人同情揪心。
司马邺满目坚毅的望向高岳,不停的挥手。高岳见难以挽回司马邺的心意,强忍住悸动的情绪,重重地三跪九叩之后,带了樊胜、王该,一咬牙便转身离去。刚至殿门处,司马邺哀凄激越的声音自身后陡然传来。
“高兄!从此珍重!”
此时再没有等级森严的君臣之纲,而惟愿有肝胆相照的兄弟之情。高岳犹如被电击相似,浑身一颤当即便停住了脚步。但他没有回过头去看,不过片刻,便抬脚就要匆匆离去,只是,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中无声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