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七指的双眼陡然睁大。这出乎意料的反转,让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将自己乱蓬蓬的大胡子急切的捋了两把,双眼放光道:“……这,嗨!主公这样关照爱护,咱老七没说的,这条命早交了给主公。”
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般,继而又自嘲笑道:“咱老七终究也是不能免俗啊。呵呵。”
周盘龙听闻雷七指一样被皇帝亲封为中郎将,心中反而踏实了不少。不然的话,光只他一人得了好处,实在显得突兀,等回陇西后,还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在背后说闲话呢。周盘龙上前来,很是真诚的给雷七指道声喜,倒愈让雷七指有些窘起来。
高岳哈哈一笑,于是主从三人转了话题,便往驿馆而去。
此后数日,皆是迎来送往,应酬不断。一方面,对于高岳这种新近崛起的实力派,各家也愿意往来宴请结交;另一方面,朝中除了麴允索琳,也还有不少大臣,名望甚厚,高岳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落一个嚣狂倨傲的坏名声,再说多拓展些人际关系,也毕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尽管能退就退,高岳还是几乎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无可奈何。
但逢宴会,雷七指、周盘龙二人,皆是紧随高岳身后,分侍两侧,专心护卫不苟言笑。有大臣见周盘龙异状,再等得知此人便是皇帝赞许的白头将,更是高看一筹,笑脸相待,比对雷七指的态度还要恭敬客气上几分。每及此,周盘龙微窘,雷七指微怒,高岳心中明了,却暗笑不已。
因着兵甲粮秣分拨、报请恤赏兵卒等事,牵扯甚多,高岳一行,在长安也不知不觉迁延了不少天。这一日,却已然是一年一度的端阳节。眼下警情已除,战后余生,阖城上下,都想借着过节,好生振作一番,抖擞精神祛除晦气,于是长安城都愈活跃起来,竟然有了几分欣欣向荣的气氛来。
这些年,由于战争频繁,人们饱尝战乱之苦,所以最重视的端午习俗莫过于“辟兵缯”了。用五色丝染练制成日月、星辰、鸟兽之形状,上刺文绣、金缕或挑花,即叫辟兵缯,谓可防避兵灾瘟疫,是一种避邪饰物。如今上至皇城,下至民居,家家户户都高高挑起了辟兵缯,妆点的色彩明艳,让人眼前一亮。
端阳节这日,天气晴好。皇帝祭告太庙后,下旨在城中赈济抚恤百姓,且在宫城会宴群臣,连家眷也特许前来参加。虽然长安城内物资还不丰富,此番宴席菜肴也较之从前消减许多,但皇帝几各大臣,都觉得还是有必要办。这不仅是为的一个热闹人气,朝廷也想借此机会,重新振作士气人心,兼且将屈夫子清正无私、忠君爱国的精神,大大的弘扬一番,用以教化万方。
本来皇帝是想邀高岳位列主席,与麴索二人同坐,再隆重介绍一番。但高岳实在不愿再如此出风头,回头怕又要掀起新一轮应酬之风,且自觉还是保持低调谦恭的态度为好,所以在前一日便求告司马邺,言道端阳大节,陛下与天下万民同庆,臣恰逢其会,已是幸甚,在大殿下有一席位便可,实不好喧宾夺主,有扰圣躬。司马邺见他确然自肺腑非是做作,便也答应下来,让他届时自理便是,心中对高岳又更是高看几分。
此刻大殿宫门洞开,各路臣子及家眷络绎不绝,说说笑笑往里走进。见时候差不多,高岳便也迈步走了进去,雷七指、周盘龙二人照例紧随其后。
“来来,王太仆!这边请这边请!”
“李中丞,如或不嫌,你我挨在一处坐下可好?”
“哎呀,这不是刘少府吗,政务繁忙多时不见,清减了不少啊,来来……”
大殿里,案几横平竖直的排满了,其中左呼右引,熙熙攘攘,简直人满为患。有无数官员早已坐下,身后陪席处,随身侍奉的亲卫或侍女,也是人头涌动,高岳左右看看,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位置,不由立在那里,有些踌躇。
“主公,快看那里,正好有一席位空着,快去占了!”
雷七指眼尖,扫了一圈,便现左殿尾末处,还有一席之地。高岳打眼一看,果不其然,正有一席,且那席后的陪席也是空着,这说明此席既无主也无仆,正好适合他三人,高岳心中爽然,迈步便走了过去。
一屁股刚坐下,却听身旁有个绵言细语的声音响起,“哎,这位公子,此席乃是奴家特地看觑,欲待留给朋友的,烦请移动尊步。”
那声音袅袅婉转,虽然是带了些急意,但入的耳中,却很是清悦动听,明媚柔和。高岳哦了一声,下意识的赶忙抬起身来,便循声望去,当下不由一呆。